“涌澜，痛么？”
只是挽江侯告诉他，那缕真灵应是确有其物——当日他确实曾感觉到เ神魂中有什么东西，在难言的剧痛中，一点一点离他而去，又在僧人以生魂入阵，拥住他的那刻失而复得。
传说人活一世，有一百零八苦，便亦愿以这一百零八声钟鸣，度去世人烦忧，只留欢喜在心头。
佛家慈悲，不仅愿人平安，也愿人快乐——
所有的痛楚便在这一刹那尽数退去，无苦无厄，无痛无怖，所谓极乐่，不过如是。
那是来自神魂的感知，是魂魄与魂魄的纠葛缠绵，亲密得世间没有一句形容能够言表一二。
“这老头儿……是想把整座王府都搬过去么？”
老王爷惜命得紧，可不敢陪他们熬夜，命亲信拿着虎符连夜调了两千精兵守在山下，自己้早早服了安神汤药歇了，卯初时才坐着软轿上了山。
“山上路更滑，你还是多留心吧。”
这人戴着斗笠，做短衫打扮，背上背着一个竹篓，竹篓散发着成年累月积攒下的药香，挽江侯见他腰间还别着小刀短锹，便知这是个正要出镇采药之人。
“……不容易，”夏春秋终开口道，“活得不容易，”复又摇了摇头，“虽说不容易，但你的问题，我因不知，故不可言。”
“那就是活得太容易了？”老僧一时不答，吴老板继续自己瞎琢磨，“我老家可不是，想要成精化形，得开神智，可真是需要大机缘，大气运的事。”
方才喝酒时披在身上的外衫早ຉ已滑落，里面还有一件单袍，却也系得不怎么严整。
“……涌澜，你寂不寂寞？”
“我亦不知一个没见过的地方有什么好处，”昙山坦言道，“他留下幻身在此，人已๐带着印往东南方向去了。”
“他就那么想去那个仙境？”挽江侯嗤道，“先不提所谓仙境是真是假，一个谁都没见过的地方，怎知又比人间好？”
“师父，您不入世，如何懂得众生？”
既修心识，便可勾连天下佛像心意，便连昙山都不晓得，佛高高端坐在佛龛之ใ上，广受千万人叩拜之时，心里想的是个什么。
“…………”妇人骂过了，打过了，听他喊饿，突又抽泣一声，止住了手。
“没偷馍，没偷馍，”老头儿似是神智不大清楚，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蜷在炕角，抱头躲着妇人的拳头，躲了一会儿，却又伸手去拽她的衣角，“我没偷馍……我饿……”
“那地方……贵人您可去不得，”王姓老头虽不知道问话的人多尊贵，但想来肯定是贵人，赶紧找补道，“我们这地方แ，多少年都没有过地动，当年我们都说，那地方แ是遭了天谴，后来人人都绕着那地方แ走，可是邪性，不吉利。”
“没得救喽，”孙姓老头啰里啰嗦道，“您去了那地方就知道，马山为啥叫马山，就是因为像匹低头喝水的马，那ว马山镇建在马头处，山一动，马头整个儿垮了下来，整个镇子被小半座山埋了，咋还有的救。”
昙山以为ฦ他去去就来，却过了大半个ฐ时辰才见人回返。
“不忙，听外面雨快停了，狸奴既已回来，你自保无碍，我先去唤人买两身衣裳。”
僧人重合上眼，掩去眼底翻涌沸腾的欲海，满室便重回清净——挽江侯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的地方，无论是街头闹市，还是鬼蜮尸障，他总能自其中裁é出一方古井无波的清净——只要不去看他那双眼睛。
“……我能听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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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金鸣未必有多响，却是直入神魂，边涌澜只觉灵台一清，便知这是佛门镇魂的清音。
撤去障眼法的竹杖乃是一柄佛杵，顿入地面三寸，杵顶九枚金环不必昙山拨弄，已๐自低声鸣颤，僧人抬手轻弾上一枚金环，便见九环连击，发出一声悦耳金鸣。
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雅间，最好的厨子专门伺候这一桌看上去彼此八竿子打不着贵客：一位超然物外，一位一掷千金。
自笔杆峰下折向东北，疾驰两ä日已入玄菟郡界。赶路时挽江侯食宿都能将就，现下入了城，自然是既要吃得好，也要住得好。
边涌澜八岁拿刀，十六岁出师，可及至二十一岁这五年间，却未在他人面前使过一次刀法，只是每一年都会回到出生之ใ地去看一看江潮。
悟道一事讲究的是心性，机缘，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强求不来。
不过懵懂也有懵懂的好处，边涌澜愣忡片刻便回过神，听得门外嘈ฤ杂之声越来越高，而后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物事轰然垮塌了下来。
少年懵懂，尚无心许之人，更不谙情为ฦ何物，但多少也晓得一桩道理：本应无情之人，却如此眉目含情，最为动人心魄。
“…………”形势比人强，挽江侯不敢骂和尚，就转头去骂鬼，“我为难你什么了？我命好怪我么？”
“你命格福禄双全，身上又带了皇家瑞气，它才愿意这样亲近你，”昙山单掌执着佛礼，口中的话却很让人生气，“它生前渴求一个功名，求之ใ不得，在此处自缢而亡，阴魂却未曾伤人性命，只是执念太深，现下见了你，十分艳羡罢了，你不必为难它。”
耳听得熟悉的问语，边涌澜忙抬起头，眼见僧人步出竹林，容颜似比入关前又清减了一分，舒袍缓袖间，不带一丝凡尘的烟火气，仿佛落进这人世历劫的谪仙，步步来到自己้面前。
“难不成，是在想贫僧？”
但当僧人向他伸出手，眼中含笑，戏言相问，仙人就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