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
“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应当不是,赵斐是见过自己真面目的,在西山别院,他对“景兰”可冷淡得很,像审犯人一样,并没有什么柔情,更不会那样看着“景兰”笑。
他是像赵谟那样发现自己้的真面目了吗?
赵斐起身,走到เ书桌前,拿起上次陆湘留下的书稿翻看了起来。陆湘几次过来讨要书稿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拿走,如今他要离宫,归期未知,自是要帮她多做一些事。
“是。”陈锦应声下去,另叫了人进来伺候。
得到了他期盼的答案,赵谟松了口气。
“不是。”赵斐答得很果断。
“你肚子还难受吗?”陆湘问。
“太医说,就是今晚难熬些,恐怕不得安生,睡不好觉。”
“梁太医,我六哥一直说腹中绞痛,还流鼻血,你快瞧瞧是怎么回事?”
因着太医到เ来,赵谟和陈锦都站起了身,将榻边的位置让出来。
赵斐此刻盖着的,是一床米白色如意纹云锦缎子的,因着颜色浅,上头滴那一点点油渍十分显眼。
陆湘看不清楚被子的花色,摸到一床跟赵斐身上搭得差不离的便抱了出来。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赵斐的意思。
书稿落在长禧宫,昨日她叫玉漱去取,长禧宫的人却叫玉漱吃了闭门羹,说书稿是她的东西,不好给别人。
“我赌他不是。”
“我赌父皇是去看六哥的。”
“那天,是我让母后差人请父皇过来的。”
她只关心赵斐à为什么对区区一个ฐ盼夏那么在意,她想听赵斐à的解释,可是赵斐不说,她只能等着。
陆湘一下就笑了,这人,不是说咳得不行吗?还惦记这些小事做什么?
“嗯。”
饿其实是有点饿。
“你饿吗?要不要我让他们送些小食上来?”赵谟的心情一轻松,又开始为陆湘张罗起来。
“出去。”陆湘又道。
赵谟拿着衣裳,放在桌子上。
如此想着,也就笑了。
陆湘也不知道自己想让赵斐怎么样?
玉漱住的这间屋子,从前是雪瑶和盼夏住的,上回雪瑶在长禧宫挨了一板子,也是这么趴在榻上,一边让盼夏给她上药,一边还跟盼夏吵嘴。
雪瑶依言进了屋,陆湘将房门带上。
“姑姑,这是……”
这一路并不算远,陆湘的心情却异常艰涩。一进敬事房,正好遇着小顺子等几个人在说闲话,见陆湘带着这么多侍卫进来,一个ฐ个忙凑了上前。
陆湘整理好了思路,这才开始誊抄。
他只是一个ฐ寿数寻常的人,活了五十多年,却将自己้的生命活到了极致,做到了别人几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别说再过三月,陆湘便是现在离开,玉漱也能担起敬事房大宫女的职责。
“前几日的我都看过了,没什么疏漏。”陆湘道,“比我做得还细一些。”
“你抄的书呢?”赵斐问。
陆湘早ຉ就知道他把书拿到了,只是眼下还得装作第一次知道一般,伸手把那本《石经》接过来,“多谢六爷。”
陆湘看了他一眼,此人的身材并不高大,相貌也不甚出色,只是太阳穴的地方微微凸起。
那人道:“姑姑不必担忧,值守的人都是我们安排好的,姑姑只要跟着我们如常进去就好。”
“你们姑娘家都怕腥膻,我没叫他们备羊肉,六爷和九爷若是想吃羊肉,我让他们另起一口锅煮。”
西山因着凉爽,在这空旷的地方,吃点锅子确实极好的。
陆湘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赵谟已经朝院子中间走去了,陈锦推着赵斐正好走过来。
“六哥。”
于是陈锦问起了眼前的事,帮着赵斐分散情绪。
陈锦在心底长长的叹了口气,感慨命运的不公,但这样的情绪只是翻涌了片刻,这些事,原不是该他的身份可以置喙的。
陆湘扫了一眼,微微有些讶异。
上了马车,赵斐坐在正当中ณ,椅子的旁边摆在一座矮脚几案,上头摆着几本书。
赵斐悠悠道:“有人看上你了。”
陆湘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回应这般无理的托词,因她此刻扮演着涉世未深的少女,只能耐着性子问:“我惹上什么麻烦了?”
没得到这套书稿之前,陆湘是打算换个ฐ身份重新在宫里开始生活。但是现在这个ฐ计划行不通了,赵谟已经见过了她的本来面目,倘若她一进宫,必然会被赵谟认出。为今之ใ计,还是出宫吧。
算算日子,呆在敬事房的时间不多了。
赵斐只是笑,却不说话。
“主ว子,九爷送了六箱东西过来,说是皇后娘娘给主子的,这两箱东西要搬到船上去么เ?”
“不用了,带去了也用不上。”
陈锦自是明白,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并非扬州,哪里用得上那些华丽的玉带玉冠?
“奴婢命人收到เ后殿去。”
赵斐颔首,示意他退下,自己้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微风迎面吹来,夹带着阳光的气味。
他常年缠绵病榻,甚少晒太阳,久而久之,便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太阳是有味道的,即使是同一颗树下,树荫里和树荫外的气味是不一样的。
那种干净、清爽、强烈的气味,比父皇宫中ณ的龙涎香和白笃耨香还要好闻许多。
赵斐扶着窗户,深深地吸了几口。
明日,他就要出发南下,长禧宫的里里外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