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没有住人,房间里落了灰。程望给床铺换了新า的床品,让程郁先睡一觉。他挽了袖子打扫。房子是一个小小的两居室,房东是同系出国深造的师兄,象征性的收他点儿房租,让他帮着打理。
真好啊,明明是陌生的城市,但是因为有你的存在,就变得像是家一样。
程郁点点头,继续安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望吃饭。
程望眼下有熬夜产生的青色眼圈,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他把眼镜戴回去,笑着回答:“还好,大家都在熬夜,这学期课太多了。”
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全然依赖的样子。
程郁抓住他的手,手指松松地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哥哥,你就要走了吗?”
有人说是因为程望报了北京一所大学的临床医学,以后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所以偷偷喜欢他的女生都借酒壮胆,不想给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
好几个女生红着脸站在他面前,排队似的。
程郁๗没想到这一层,不解地看着凌朗。被她清冷的目光一看,凌朗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说你哥的爱慕者呢。”
程望长得好看,一双桃花眼像是永远带着温和的笑意。有喜欢他的姑娘看到程望这么เ护着一个小女孩,自然按捺不住,过来找凌朗打听。
她不喜欢程郁,程望一直都知道。但是他从没想过林芳会做到这么过分的地步。
林芳中ณ午不回家,也不给程郁留钱,好像忘了这个ฐ小姑娘的存在一样。
活着是一场漫无边际的折磨。
她咬着牙闭上了眼。
半晌,程郁突然自嘲地笑了出来:“对啊,你不知道。”
她的脸埋在掌心里,笑声越来越大,渐渐透出哭腔。
程郁瘫坐在路边,头发散乱ກ。往来匆匆的行人不住回头看这个狼狈的姑娘,这个城市的夜晚好像从来不缺少各种悲伤的故事,但除了当事人会感到难过外,于寻常人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闲话。
但她什么也不想顾忌了。
程郁在初夏夜晚微凉的风中,在一个陌生城市的街头,嚎啕大哭。
程郁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她懂事太早ຉ了,几乎没有经历过童年就被迫进入必须ี懂事的阶段。
所以她的哭泣可以是静默无声的,可以是压抑低沉的。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哭得声音都嘶哑,像是得不到心爱糖果的顽劣稚童,不会表达自己้,不敢表达自己,不能表达自己。
只能用哭声告诉你,她有多难过。
程望站在她面前,他背着光,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哥哥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他也有无能为力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
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就是因为不能宣之于口。而程郁的更甚,它不能见光,只好被她小心地安放在心脏最角落的地方,生怕被窥见一点蛛丝马迹。
连最基本的关系也无法维持。
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委屈突然沉甸甸地压在她喉咙,她想我要忍不住了,可到เ头来也只能颓败地认输:“你不知道。”
她再发一会儿疯就好了。
她可以一辈子不说出来。
程郁甚至有些苦中作乐地想:“哭出来真好啊,我好像还可以再坚持很久。”
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程郁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程望。
程望在他面前蹲下来了,他的眼镜刚才被程郁๗挥落在地上,借着月光他终于能看清这张和他相似的脸。
程郁哭得满脸是泪,程望抬手擦去她脸上狼狈的泪痕,动作温柔地像是刚刚的争执都不曾存在过。
程望在冲着她笑,像是过去十几年里,每一次冲程郁笑一样,神情温柔,带着隐忍的悲伤。
他们最相像的地方其实是眼睛,可是程郁看得清楚,泪水不断的从这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里流出来,流进她心里,变成一条深不见底的沉默的河流。
她就要跨过去了,跨过去或者溺死,她的命就在程望手心里。
她听到程望说:“我知道。”
从那个夏日蝉鸣的午后,那个ฐ转瞬即逝的青涩亲吻和隐秘却巨大的欢愉来自于谁。
他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