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将手压在腰间,嘴唇微微张开,说了句什么。
陆舜华盘着腿坐在假山上,比他高出一大截,就着月光俯视他,问道:“看我做什么。”
陆舜华皱着眉头,在黑暗中踌躇了一下。
她驻足,侧耳听了会儿,确定这人是在吹《渡魂》。
她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放缓:“别怕,我不过去。”
斗ç篷姑娘不动了,她明白过来,他害怕的是自己,只要她不过去,他就不会哭闹。
江淮没接话,他还是穿着朝服,背脊挺得笔直,一眼看去像极了一棵陈年的松树。
“户部侍郎家的姑娘说了,她愿意做小。”皇帝ຓ轻笑,将折子扣在桌上,抬眼看着江淮:“这姑娘对你倒挺是痴情。”
据说赵京澜听闻后,只是淡淡说了句“粗鄙无礼,果真并非闺秀”。
对这门婚事倒是没有反对。
“赵二公子比阿紫大了十三岁。”陆舜华说,手指头比划ฐ出两个数,又重复道:“十三岁!都可以做她爹了!”
江淮一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闻言淡淡道:“赵二脾性差了些,人品却是不错,是个良配。”
陆舜华嘀嘀咕咕:“能比你还差吗。”
江淮抬头,默不作声地看她一眼。
陆舜华讪笑,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坏话被听见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呵呵掩饰道:“确实算个良配。”
江淮:“郡ຉ主无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手臂撑着草地站起来,向她点点头转身欲走。
陆舜华一愣,觉得他怎么这么突然。
“你今天不学了吗?”
以往他们都是学上一个时辰,现如今才过了半个时辰,他怎么突然就要走。
江淮没回头往前迈步,手向后挥了挥,示ิ意不学了。
“可你都还没吹给我听过。”
江淮侧头,垂眸低语:“郡主,《渡魂》是吹给死人听的。”
陆舜华:“……”
她向前跑两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闻到一丝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江淮!”
她心下有种疑惑的感受。
眼看着江淮从自己้眼前经过,穿过长廊就要往男厢房走去,她加快脚步,几步跟了上去。
“江淮!”
江淮没理她。
她又跟了几步。
“江淮!”
江淮还是没理她。
陆舜华深吸口气,提着裙摆跑上前,伸手摁住他的肩膀。
“江……”
江淮停下了,片刻之后,两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陆舜华盯着自己的手指头,惊呆了。
这这这,这也太容易推倒了吧。
她慌里慌张地想去扶江淮,江淮却自己一手撑着地坐了起来,只是看起来很没力气,虚软地只能坐在地上喘气。
陆舜华犹疑着问:“江淮你……你怎么了啊?”
江淮没回答,缓缓直起上身,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腿,一手扒拉着身后的树桩想要站起来。面色看起来白的可怜,一个起身的动作颤颤巍巍,像是极其痛苦。
陆舜华目光向下,看到他捂着的地方,因为ฦ他穿着黑衣刚才没发现,现在仔细一看就能看出,他的指缝间全是淋漓鲜血。
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胳ฑ膊,惊声问:“江淮你到底怎么了啊!?”
江淮撇过眼,咬牙道:“没事。”
陆舜华顿了顿,站起来就跑。
“我去找先生!”
江淮厉声道:“站住!”
陆舜华没听见似的,一阵风似的跑出老远。
“陆舜华!”江淮红着眼嘶吼出声:“你给我站住!”
陆舜华站住了。
她回头,看到江淮捂着小腿死死瞪着她,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指着她说道:“你回来。”
陆舜华咬着唇,慢慢挪了回来。她蹲在他身边,看到他黑色的裤子那ว块全是湿漉漉的血迹,他们现在处在后院侧门过去的竹林草地里,青翠的草都被他的血染成红色。
所以刚才他忍了半个ฐ时辰。
不对,也许更久。
她又问出那ว个问题:“你到底怎么了啊?”
江淮靠着树桩,长出口气,淡然地说:“习武受伤,在所难免。”
陆舜华看着他的伤口,那根本不是普通伤口,明显是刀剑砍出来的,现在的世家公子自然都会习武艺,她也知道江淮每天下午都回去校场,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刀真枪把人给伤成这样的。
仿佛是看出她的怀疑,江淮松了手,轻声说:“是叶副将。”
顿了顿,又说:“他不是故意的,不要和叶家人说。”
陆舜华:“叶副将在教你?”
江淮低头“嗯”一声。
她嘴唇嗫嚅,似是不解,问道:“你为什么、为什么……”
江淮看她,像在看一个陌生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