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抵达溪水边时,天已大亮。
他放了信号弹,召集亲信过来收拾残局。
浓烟滚滚,她哑了嗓子。
“萧玄策……”
萧衡也并不在意她的喜怒,只道:“带我去找他们。”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辨不出喜怒。
他厌倦了裴道珠的矜持和端庄,转而爱上了她表姐顾燕婉的伶俐和娇气,却没想到……
每每见面都要嘘寒问暖,还喜欢督促他读书,恨不能把“贤良淑德”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俨然一副世家贤妇的模样,哪有如今的风情万种?
倒也不必。
心疼裴道珠?
只是,今夜的笔锋更加潦草,像是书写者在拼命压抑爱慕之情,近乎疯癫的欲念扑面而来,深夜里莫名令人害怕。
同样都系着花草纸,纸上笔迹与今夜的也大致相同。
确实如此。
萧衡捻着佛珠。
裴家道珠跟他绑在一起,那些年轻郎君便会误以为ฦ她名花有主,绝不会再登门求娶,那样她就嫁不出去了,也就祸ຖ害不了别人。
萧衡的眼里藏着算计。
萧老夫人坐在上座,夜间只梳着家常发髻。
他捻了捻佛珠,按捺住胸腔里翻涌的戾气,道:“母亲,是她自己不想回金梁园。”
裴道珠看她一眼。
回到เ寝屋,枕星泪如雨下地跪倒在地:“女郎……”
萧衡挑眉。
她沉默片刻,从怀里取出那枚白玉扳指,抬头望向萧衡:“你找的是这个?”
侍女容貌端正,年纪与她相仿,瞧着是个ฐ灵光的。
裴道珠打量她。
她们艳羡妒忌地望向裴道珠。
萧家九郎,竟然参加了棋社!
看似温润,实则嘲讽意味十足。
这厮又扬起了薄唇,露出他标志性的微笑。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膳,本该温馨团圆,可她家的气氛却格外阴冷紧ู张,只能听见烈酒入喉的声音,和男人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两句辱骂。
父亲坐在那里,也不吃菜,只发泄般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果然,厅堂里安静了一瞬。
她喊出来,也好叫其他人羡慕一把,叫她们以为,她裴道珠是有人照顾的,哪怕家族落魄,却也不是她们可以随便欺负的。
“就是!不就是琴棋书画ฑ和女红烹饪比咱们强嘛,我阿娘总叫我向她学习,我才不愿意呢!她好虚伪的哦!”
“大公子人中龙凤,幸好没娶裴道珠!同龄女郎里面我最讨厌的就是她了,仗着美色和家世,惯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啧……”
那佛珠一看就很值钱,他可赔不起!
他竟当了大将军……
脑海ร中浮现出他的身影,十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稚嫩的少年,如今大约该是横刀立马的铁血模样吧?
顾娴由衷地笑了:“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他能当上将军,我为ฦ他高兴。只是我与他有缘无分,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司马宝妆撇了撇嘴。
又说了片刻的话,她见顾ุ娴要回家看女儿,于是命人取来银票。
她把厚厚一沓银票塞进顾娴手里:“拿着。”
顾娴吓了一跳,正要拒绝,司马宝妆沉着脸道:“又与我见外了是不是?这些银票不是给你的,是给阿难她们的。都是芳华正好的小姑娘,该打扮起来的,算是我这当姨母的一点心意。”
顾娴眼眶微红:“说‘谢’字就见外了……宝妆,我知晓的,这世上,你对我最好。”
比爹娘和兄长,还要好呀……
司马宝妆见她气色不好,又叫侍女拿了燕窝、人参、鹿茸等滋补品,派了两三个侍女护送她回家。
她目送顾娴远去,轻轻叹息。
嬷嬷迟疑:“那些银票……”
“都是沈霁从战场上寄回来的。”司马宝妆轻声,“他得知裴家败落,怕娴儿过得不好,每年都会寄俸禄给她傍身用……本宫若是明说,娴儿肯定不收,因此才要骗她。”
“殿下用心良苦。”
顾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司马宝妆眼底的柔情,也尽数消散。
她冷淡道:“昨夜怎么回事?崔凌人为何没有扮花神?”
嬷嬷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道:“如今凌人姑娘正在府里哭闹,非要朝廷重新举办一场花神宴才肯罢休。”
“谁给她的脸……”
司马宝妆轻啐。
她又去了一趟佛堂,深深看了眼那座牌位,才亲手锁上佛堂的门。
她转身,面无表情:“回崔府。”
……
乌衣巷๕。
一骑纯黑骏马,停在裴府前。
萧衡翻身下马,又扶着裴道珠下马。
少女整理了一番衣裙,态度客气而疏远:“多谢相送。”
她正要进府,萧衡牵着缰绳,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裴道珠抿了抿小嘴。
她现在,是一刻也不想见到这个狗男人。
她果断拒绝:“寒舍简陋,招待不起——”
“哟!”
裴府大门忽然从里面推开。
裴礼之ใ拎着酒坛子,瞅见萧衡和裴道珠,顿时两眼放光:“你们俩这是……哦,我知道了,定然是九爷替我们寻回了女儿!多谢九爷,多谢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