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忠呵呵一笑，抱拳答道：“大将军辛苦，晚上本官做东，请大将军小酌两杯，务请大将军赏光。”
想到太子，李进忠只觉得脑仁儿隐隐作痛。这是个他始终琢磨不透的主儿：说他鲁莽冒失，他竟敢背着皇帝私召前方แ主将回京，胆子不可谓不大；说他冷酷无情，杨家一旦ຆ失势，他便屈从于皇后，绝决地抛弃发妻，心肠不可谓不硬；说他含蓄隐忍，面对同胞兄弟被诛杀和东宫尊严扫地，他要么เ藏身于皇帝座前，新婚燕尔也不敢擅离半步，要么执拗地上章辞位，看似懦弱可欺，实则心机深沉。尤其令李进忠感到尴尬的是：太子对他礼敬有加，亲信不足，虽然不致于将自己算作皇后一党，但也处处加着小心。这使得他即便有心与太子携手共渡眼前这道难关，也颇觉无从入手。
她带着杨全义赶到紫ใ宸殿时，太子和李进忠已经先到了，李进忠正跪在皇帝ຓ面前自求处罚，太子站在一旁，脸色凝重。皇帝见皇后进来，冲李进忠挥挥手，说道：“你的事待会儿再议，你们且退到殿外等候。”待李、杨二人遵命退出后，皇帝指着书案上太子的那份奏章对皇后说：“太子为了宫嫔汪氏主使人行刺๐一事，上章自求废黜。储位废立，虽属国是，也是朕的家事，因此朕派人将你叫来，家里人先议议。”
太子见她突然转到正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带哽咽地说道：“非是儿子要代他人受过，实是儿子自觉头脑昏馈，屡屡做出狂悖之事，且德行菲薄，致使嫔妃之ใ中出此疯魔之徒，实不当再忝居储君之位。恳请父皇另择贤者而立之，儿子只求能在父皇跟前尽孝，平生之愿足矣。”
这是一间下人住的房间，屋内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床沿上坐着一个绿衣官员，见黑衣人推着来兴儿进来，他放下手中的茶碗，对黑衣人吩咐道：“拔去他嘴里的布，你们退下吧。”待黑衣人依命退出房间，那官员方慢悠悠地问来兴儿：“说说吧，你在哪里当差ๆ，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呀？”
听到来兴儿这句话，那ว官员刚绽出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他坐直了身子，正色命令道：“报上你的姓名和你的这位尊长的姓名。”
这一年，长安的冬天十分怪异，直到腊八当天，天气仍十分暖和，马厩旁那棵老槐树上尚零零星星地挂着几片绿叶。而到了第二天清晨，来兴儿起身打开房门，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槐花般大小的雪片漫天飞舞，天地之ใ间银妆素裹，早已变成了另一个ฐ世界。他踩着地上松软的积雪走到马棚，见吴孝忠早就起来了，正忙着往一匹匹马身上披着蓑衣，便也急忙上前帮忙。老少二人正在马棚中忙活着，隐约听见有人轻叩院门，吴孝忠边嘟囔着：“这大雪天，谁没事一清早ຉ就到这儿来。”边吩咐来兴儿去开门。
过了好一阵子，房门方才“吱扭”一声被人打开，从门内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气冲冲地问道：“这是谁呀，一大早地乱嚎什么เ，叫老婆子觉也睡不囫囵。”
来兴儿被关进内侍省察事厅牢房六七天了。这些天里，除了每天一早一晚有个老宦者来给他送饭以外，他没见过任何人。在闲厩院时，每逢他顽皮不听召唤，苏福忠便会吓他：“再不听话，把你送到察事厅去。”来兴儿独自在房中ณ无事可做，常常会想：这里难道就是师父所说的察事厅吗？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里呢？
芙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稳稳心神，柔声说道：“别怕，有姐姐在，没事的。”她这几天昼夜不停地陪着因亲生儿子离世而有些神志不清的皇后，委实也有些心力交瘁。
“罢了，不枉我等这一回。”李进忠心里赞了一声，从嘴里吐出的却是另一番言词：“你耍够了吗？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儿点心啊？”他要给这个ฐ孩子立点规距，毕竟是他手上送出去的人，将来差使倘若办砸了，皇后怪罪下来，他也少不得要担些干系。
苏福忠此时端着盘洗净的鲜桃走进来，笑着对李进忠说：“这孩子叫我给惯坏了，不懂规矩，大人莫怪。”他和李进忠大半辈子的交情了，说话自然没那ว么拘束。
李进忠见他如此傲慢无礼，心头不由á得腾起一股火来，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努力压制着怒气说道：“我认识不了几个ฐ字，论学问自是不能与林大人相比，但承蒙皇上隆恩，授我三品官秩，非是我有过人之处，皆因我懂得一个浅显的道理：为人做事要识时务，知进退。我观林大人形貌言语，颇有武人之风，大将驭军临敌时须要料敌先机，智取为上，如只知一味的猛冲蛮打，那ว只是一介匹夫而已，又怎堪大任？你我初次见面，冒昧唠叨几句，林大人莫要见笑才是。”
林树听了这话，不但面无惭色，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大人还是太客气了。当年下官进士科取在一甲头名，先帝见下官生得如此容貌，特遣下官去御史台做了几年监察御史才入的翰林院。下官入翰林时便得了个绰号叫‘浑不怕’，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
李进忠霍地转过身，两眼直盯着林树，沉声问道：“你就是当年那个连上三章参倒当朝权相的状元御史？”
林树这才起身，重施一礼ึ，答道：“林树谢过大人的警醒之言。但爹娘生就的天性，林树至死不改。”
李进忠眯起双眼，又将林树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返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