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手完了之ใ后，我才从朦胧中慢慢醒过来，极富批判地朝自己脸上打了耳光，用河水洗了手，洗了那ว物儿，抬头看看早已西偏的落日，便只好回了镇上去。第二天，我让个孩娃往红梅家送了个“到约定地点开会”的纸条后我又到河滩上去等她，仍然不见她来时，我便不顾切的到了她家里。那是所北方农村特有的四合小院，院子里铺满了砖窑烧坏的青红焦砖。四面瓦屋的角柱和梁柱，则都是极好的青砖砌成的，门窗边沿都用砖镶砌得严严又密密，剩下的角柱门窗外的墙壁虽是土坯，却用加了白灰的混土泥得光洁锃亮。这个院子虽然不如程寺那么เ高大巍峨，然在全镇大都还是土瓦房老草房的年月里，确也显出了镇长家的身份和地位。满院子都是新砖新瓦的硫磺味。我嫉恨老镇长嫉恨程庆东，也嫉恨那房子。我想我该拥有那房子，拥有那院子，拥有夏红梅。程庆东在东厢瓦房的窗台下面泡中药，他把大包中药倒进个沙锅里，续上水，用手轻轻按着飘在水面的中草药。在那ว窗台旁，放着个竹箩筐，筐里堆了半筐变成黑色的中药渣。我走进那所我魂牵梦绕的院子里，先让砖块的黄|色硫味从我鼻下散过去，捕捉到了夹在硫味中的那股浅褐的中ณ药味，很香很馋地吸了鼻子，立在院中央。“程庆东，红梅哩？”他回身冷冷瞟着我。“回娘家了。”我怔了怔。“啥时儿走的？”他又扭过头去把药锅放在窗台上。“昨儿吃罢中饭。”我的心慌慌忙忙往下沉。“啥时儿回来？”他把包药的纸盖在沙锅上。“不知道。”我忽然想去老镇长家屋子里坐会，想去红梅和程庆东住的屋里的床上坐会，想把镇长家里的桌凳都看在眼里边，想把红梅睡的床铺床腿被褥的形状图案颜色，枕头的大小，枕巾的用料，还有那枕头上可能留แ下的她的头发和气味全都装到เ眼里心里去。可我立在那所院子里，程庆东没有请我到屋里，他泡完中ณ药，又用脚๐去箩筐踩药渣，把大半筐踩成少半筐。踩完了又把掉在地上的药渣粒粒往箩筐里捡。我知道他在冷落我。我知道他惧怕革命者。不革命的人总是惧怕革命者，反对革命者。我看见那窗户边的墙上靠着张圆头儿锨。镇长家没有劳动者，镇长和他的儿子都不是劳动者，在程岗他们都不属于无产阶级劳动者，可那儿靠的那张铁锨却头尖脸凹，亮如利器。我想用那锨把程庆东的头给砍下该多好，像切西瓜样咔嚓下就完了。我是真的想过去拿着那ว张锨铲到程庆东的头上去，可我却立在那儿说：“庆东，咱们有几年没有见面了？”他捡药渣的手停在半空里。“爱军，你该留在部队上，回来干啥哩？”我说：“革命嘛，回来也是为了革命嘛。”他说：“程岗镇哪儿能盛下你这革命者？”我笑笑：“能盛下红梅就能盛下我。”他不明白那话到底啥意思，瞟我眼，就又低头捡他的药渣了。我说：“谁病了？”他说：“谁也没病。”
我还想振臂高呼时，有辆长途客车出现了，它跟在辆的大卡车后，从山坡下慢慢爬上来，我忙不迭儿从渡槽上跳，让那辆卡车开过后，我就竖在公路中央拦车了。长途客车在我面前猛的刹้住闸，司机把头伸出来：“坐车吗？”我扒着车门将头伸进车窗里：“夏红梅有没有坐在这车上？”司机把闸松将车开走了：“神经病！”我追着那车唤：“夏红梅———夏红梅———”然后，阵沉静之ใ后，第二辆客车又来了，我依旧ງ横在路中央。司机把车停下了：“他妈的，不想活了是不是？”我朝客车窗子扑过去：“夏红梅有没有坐在这车上？”司机把车开走了：“啥儿他妈的夏红梅！”我朝汽车追过去叫：“你他妈的，夏红梅就是夏红梅！”第三辆长途客车又在我面前急刹停下了：“这不是车站你知道不知道？”我扒在驾驶室的车门上：“师傅，夏红梅在不在你这客车上？”“夏红梅是谁？”“她是我妹妹。”“找你妹妹去你家里找。”“她今儿从县城回来，我有急事要跟她说。”司机把头扭回车里去：“有没有叫夏红梅的？你哥在车下找哪。”车上片人头，没有说话声，师傅朝我摆摆手把客车开走了，留แ下的股浓烟很快在岭路上化开不见了。我在这岭上拦了八辆从县城开往九州ะ市的长途车，直到山岭上有许多出工干活的农民们，直到日将正顶又有农民收工回家也没有见到红梅的影。再把她的来信看遍，确认了26日那日子，便看见第9辆崭新的长途客车乘风破浪地开过来。我又拦汽车，和司机说了许多话，那司机连骂我几声“神经病”，问我是不是患了魔症。我说你这是对我最为严重的攻击和谩骂，早晚有天你会自食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๐。他问你说啥？我说你攻击谩骂我就是攻击谩骂位革命者，谩骂革命者就是谩骂毛主席亲手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他说，我说你有病你就是有病了。你还以为你是正常人？然后他就开着那崭新的客车又乘风破浪了。可是，就在那车走了之后，在那车后的烟尘里，红梅突然出现了。她是乘辆运煤ศ的便车回来的，看见我在路上和司机争吵时，她让那煤车停下来，就提着个ฐ褪色的军用挎包朝我跑过来。“爱军，你咋在这儿？”我痴痴地望着她：“我来接你，从早上头班车等到现在。”她在我面前立住了，脸上的感动雾样弥漫着，眼里有种灼灼烫人的光，待那光在我脸上烧了阵后，她突然扑上来，双手勒住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