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端着酒杯，对樊增祥叹息道：“嘉父，我今日才明白‘英雄原来隐草莽，白丁亦可笑鸿儒’的道理。你看，知兵、爱兵、练兵，兵方能用；明战、敢战、能战，战方能胜……再看这一句，‘稳中求进、进中求好、好及以广’，说是老成持重，毫不夸张。此人眼光之独到，见识之邃远，心机之深沉、计谋之ใ多变，莫说全然不似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单说这等文武兼备的资质，朝堂上下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人来，比那四个军机章京，我看要稳重谨慎的多。”
“不错。书是写的很好，为人也算机敏，但实务究竟如何尚未可知，非得历练不可。嘉ล父，依你之见该如何历练？”
“我就是对你太有信心了。”梁士诒愤愤地说，“也亏得这俩洋人还明事理，若是胡搅蛮缠的主ว，到时候你浑身是嘴到哪里去说理？”
“久仰久仰。”凌云霜一个大揖做下来：“在下凌云霜，字仲德，舍妹凌云楠，给二位添麻烦了。”
“一事无成？文远兄，大错特错矣。”梁士诒眼见赵衡不明所以，大笑道，“就冲你今天这番话荣中堂能ม全部听下去，我就敢说你前途无量。”
他很想招揽梁士诒，但现在实力不够、地位不到，只能先联络感情，等将来水到渠成。
恭恭敬敬磕头后才站起身来，一旁樊增祥的黑脸也略微好看了一些。
“年轻有为ฦ，年轻有为。”荣禄随意地说道，“二位的大名，我也是听闻已久了。这不，今天还在和嘉ล父谈起赵先生的大作，两位拜见樊先生的时候，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高平川含蓄，郭广隆却是大大咧咧，有一次便直截了当地劝赵衡，说是这俩丫头都是高平川精挑细选买来的，卖身契上端端正正的就是他赵衡的名字，无论干活还是侍寝，都是他们的本分，一说谢便显得主家生分了。倒是其他外面的下人，算是雇佣而来，没有人身依附关系的。
郭广隆有时候看不下去，在背后小声嘀咕，再这么下去赵府就要变成梁公馆了。赵衡听了哈哈大笑：“三哥，是真名士自风流，梁先生肯来、常来，我求之不得啊。”就冲着梁士诒三个ฐ字，什么样的投资都是值得的。
一个是武学高手——这是郭广隆在武学界极力标榜的，当天凡是见识过赵衡枪法的，都对此深信不疑，至于赵衡的拳脚，虽然众人看不出路数，但胜在简单实用，稍加锻炼便大有所成，套用几个武学名家的话说，“单论拳脚，自然不能ม说是八卦掌、武当拳各宗师的对手，可武术要练多少年才能ม有这个成就？再者，再好的拳脚也敌不过子弹，你不看镖师都仰仗着洋枪了么？战场上，最简单的最好用——谁还给你一对一交手的空闲？”
“文远兄原来真不是经商的？”
与一般文人自命清高不同，梁士诒虽贵为翰林，但因为ฦ研究经济、财政较多，对商人的看法迥异与他人，与高平川之间算是至交好友，平等论交，平时往来也十分频๗繁。这次恒顺行关外历险，他也是听说了，故而想来探望，不料é却遇上了赵衡，更让他先睹了《列强战略๓》，昨晚上他又拿出在上海ร遍览新书和译本的势头，是故眼睛熬得通红。
“新า学一节我其实多有涉แ猎，六七年之前，曾多方搜罗新书、译本，但从未有书像赵兄解说得这般透彻的。”梁士诒笑道，“子曰：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我曰：读《列强战略》后，其余西学纵横之ใ书皆不必再读。”
“赵先生，别可是了。”高平川制止了他的话头，“我兄弟是粗人，不会说话。不管我们当不当得一个‘救’字，你救了我们上下三十几口人总是真的。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无论是商行还是镖局，都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
“那三千两ä镖银我没脸拿，全部给赵兄弟……”
话是不错，不过高平川ษ显然有些心得：“现在是夜里，对方又多半冲着财物而来，你只要跑开躲好，不会有性命之虞，等过了匪，就算是躲过去了。”
“跑？我怎么跑？二十七车的货物，几十号兄弟伙计，我有脸跑？”
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其余众人也顺着他的脚步艰难地跋涉แ前行，队伍形成了一条稀稀落落的直线，在雨幕中蜿蜒前进。
“副队长……”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传过，赵衡已浑然失去了知觉。
刚开始办这件事时，崇礼ึ还是有几分得意的：戊戌以后，旧ງ党代表人物徐桐的地位直线上升，堪称红得发紫，不但自己当了军机大臣、大学士，还推荐了门生启秀接了礼ึ部尚书，除了荣禄、刚ธ毅，军机中第三号人物就可以算他了。关押赵衡这点事非但办起来毫不费力，而且还能讨好徐桐和启秀，何乐而不为呢？
甚至于崇礼自己้也有点沾沾自喜：戊ຘ戌一节就是康有为等人煽动起来的，而康某人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能量，就在于当时写了好几本书，轰动一时。赵衡的书这么เ轰动，他怕将来又是第二个康有为，现在断然处置，将其扼杀于萌芽状态，岂不是他崇礼对大清的贡献，怕是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是要夸几句的吧？
实在是没想到居然会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按他原来的意思，姓赵的小子关上几天，恐吓一下、打个几顿ู，到时候赶出京城，打发掉就算了事。哪想到还没满一天，广东御史找上门来了，洋大人也找上门来了，居然一个个口口声声都为赵衡抱不平，倒像是他崇礼捅了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