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望着一屋子的伤兵，提高了声音：“大家都是好样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名小警卫员见气氛热烈，也忘了规矩，对大家道：“谁说的？咱们师座的钱夹子里，放着他婆娘的相片子呐！”
落雪打湿了他的衣角，莫青荷把香灰往地上一磕，拍了拍衣裳๙站起来，沈飘萍哎的叫了一声拉住他，两人正打眉眼官司，突然，一声沉闷的炮响从远处响起，接着是一连串轰隆隆的爆炸声。
莫青荷被他推得倒退了两ä步，后背结实地撞在缠满爬山虎枯枝的砖墙上，离得太近了，他能清楚地看见陈宗义衬衫前襟的红酒渍，同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大约是刚从一场为日军准备的夺城庆功宴的酣醉中ณ清醒过来。
她穿着一件胸口堆叠荷叶边的西式白睡裙ำ，米白缎子一直垂到脚๐腕，袖口和侧腰都绲着白缎带，全身被灯光镶了一层毛边，像个ฐ教堂里的修女。
说话时，那枚用红绳子拴着的钻石戒指就贴着他的胸ถ口，冰冰凉凉的小甲虫，伸着纤细的触角，抓挠着他的心。
再醒来时，门缝和窗缝已经不再透进光亮了，似乎ๆ是晚上，莫青荷睁大眼睛，努力想辨认出对面桌子的轮廓，但眼前是彻底的黑暗，依稀能够听见草虫的鸣叫声。
相比陈宗义的狼狈,ไ云央被他挡在后面，还算齐整体面，他裹着一条柔软的方แ格子羊毛围巾，因为激动，白生生的脸涨得通红，语气就不大客气了：“沈将军，我师哥怎么เ惹着你了，你说翻脸就翻脸，我告诉你，这里是北平城，由不得你们这群兵痞胡来，你要是敢动我师哥，梨园行的同道决饶不了你！”
水谷玖一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告诉自己不能慌张，定了定心神，上前握住沈培楠的手，莫青荷的声音轻而坚定：“沈哥，我陪着你。”
“大清早ຉ的翻箱倒柜，是要离家出走？”沈培楠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拣出一只金戒指，拉着莫青荷的手要往上套，笑道：“我可不记得你喜欢这些小娘们的东西。”
柳初的戏是真大不如从前，莫青荷是行家，师兄哪儿出错，哪儿不对味他一眼就挑的出来，起先还在心里记着，等着过会子提醒他，但听着听着就不记了，太多了。
陆婉仪听了一会儿，道：“是《龙井谣》，这两年城里闹运动，又要上门板罢市又要抵制日货，春茶卖不出去，茶农的日子不好过。”
沈培楠却想起另一件事，皱起眉头，对莫青荷道：“小莫，你记得你那ว位云央师弟的姘头吗，叫陈宗义的。”
姐妹俩对视一眼，倒也不推诿，一个提议一个补充，一会儿说哪里新开了洋行，一会儿说哪里进了一批新鞋子，金项链，围巾，香水，手套，帽子披肩等开出了一长串，她们两ä位富有社交经验，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宜索要钻石等太贵的东西，也怕得罪了老相识，便只拿小件东西充数。她们每说一样，沈立松都笑着点头，最后两人都说不出来新鲜玩意了，这才袅袅婷婷的走了，招呼了莫青荷与另一位姐妹，组了搭子打牌去。
这一声甚是高亢清脆，筷子落地后还骨碌碌滚了几滚，临近几桌客人停止的谈笑，回头望着这边，他们一停，远处的客人也不解其意，不过片刻功夫，整间大厅竟安静下来，大家都注意到沈太太发了火，但暂时不知是为ฦ了什么。
沈培楠第一个冲去拥抱的就是他，接着是旁้边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这人倒是很有趣，穿着白哗叽长裤和浅蓝色绸衫，白皮鞋，笑起来像个新式文人。莫青荷想，他俩大概ฐ就是沈立松和沈疏竹，沈培楠不知与大家谈了什么，心情十分愉悦，两手分别ี搭着两人的肩膀，一边往里走，一边朗声大笑，莫青荷远远的跟在后面，视线在乱哄哄的人群里寻找沈家小妹的影子，一时却还不能确定。
莫青荷低头亲了亲沈培楠的脸，解开他的衬衫，用毛巾擦拭他的胸膛。沈培楠对他早消除了原先碰都不让随意碰的警惕心，四仰八叉的摊开手脚๐任他摆弄。铜架子床和镂雪纱帐幔围出了一个四四方方แ的小空间，他们曾在这里吵过打过，激烈的一次次做|爱，初秋的天气有些闷热，莫青荷心头悸动，把手巾放到一边，凑到他耳畔道：“沈哥，我爱你。”
他完全忘记了在沈培楠眼中,自己作为一名略๓知道些大义แ，天天穿金戴银陪人玩乐的小戏子，还远不够资格说这种话，但此刻๑顾不了许多，只是凭借第一反应将他往外推，恨不得把他推出小楼,ไ藏在外面的无花果树丛里。
这名江山曾是周汝白的同事，但远比周汝白重要，他手里掌握着蒋中正寻求美国军事支援的所有谈判资料é，国军队在各个城市的军事布防，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暗中调查汪兆铭的曲线救国方针，因此一听说此人叛变，党部各个派系在最短时间达成一致意见，决不能ม让江山活着离开天津，也决不能让日本人抓到เ党国“蓄意挑起战争”的把柄。
沈培楠吞了只顶ะ大的草莓，笑道：“剔除就剔除吧，我最近天天上报纸，哪有一件好事情，弄得看见照相机就恨不得躲起来。”
赵老五听完沈培楠的解释，用一根手指拨开窗帘ຈ，从缝隙望着楼下满满的士兵，不由á长叹一声：“可惜了，姓赵的当了一辈子铁骨铮铮的汉子，临死了他妈的成了鬼子，还他妈要当个叛变的鬼子，被中国人骂完了日本人骂！”
直到酒足饭饱，真的要起身换衣服出门了，莫青荷才慌了神，他不敢直接拦沈培楠，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