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想起过去一年多的日子,朋友,我是多么เ沉痛、悔恨、羞愧难当呵!我去找李大嫂的那个夜晚,回来之ใ后,你已经走了,接着你就被捕了。在你遭遇危险的时候,我没有能够及时帮助你,这是我终生难赎的罪恶,是我永不能饶恕自己的过失。但是,我没有被这种悔恨的心情压倒和吞没,所以,我不请求你的宽恕,我只想告诉你:你被捕了,但是,我又起来了。而且,我相信会有千千万万像我这样的青年也站了起来。虽然,我很幼稚,绝不能和你相比。

门开了,一阵轻轻的脚๐步声,接着传来李槐英柔和的低声:“怎么不开灯?你等急啦?”

胡梦安仰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微笑着:“林道静呵,不要逞英雄喽!那有什么好玩的呢,许多的娃娃子刚被捕的时候都要耍耍这套坚不屈服的玩艺,似乎是时髦,其实呢,是傻瓜,大傻瓜!”他无限惋惜地摇着头,跷着的脚也轻轻地甩动着,似乎也๣在表示他的惋惜之ใ情。沉了沉,他看道静没有动静,又进一步开言了,“蒋孝先这小子手狠得很,昨晚上又枪毙了十五个ฐ,都是蛮好的青年嘛ใ,正像一朵花一样的年纪,其中ณ还有三个ฐ女的。林道静啊,你想一想,这值得吗?为什么เ要拿自己宝贵的生命去做无谓的牺牲?这个ฐ世界ศ难道为你几个ฐ人一死就当真变成了天下大同?”

“时光真快,我们不见已๐经两ä年多了。”胡梦安吸着香烟,慢悠悠地一口口地吐着白烟圈。他带着一种安闲儒雅的风度柔声说着,“你一走,林伯母急坏了;我也๣急……林小姐,你晓得吗?我是如何地敬慕着你……从此以后,我灰心失意,再也不打算结婚了……”他扔掉烟头,吐了一口唾沫,向面色死白的道静觑了一眼,好像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过了北海ร大桥、故宫,走到เ靠近景山东街的马路时,忽然一辆从景山东街开来的小汽车在她身边嘎地停住了。她漫不在意地向前๩走着,却不料é车门一开,从车上跳下两ä个人来,突然一边一个人像钳๧子似的紧紧挟住了她的两臂,接着车上又跳下第三个人来,没容她喊出声,一大块布团同时塞到她的口中ณ。就在一转眼间,三个人已๐经把她拉上车去。汽车就风驰电å掣般地开走了。

经过内心的斗争,经过痛心的自我批判,林道静终于提起自己的行李,走出了那间给了她幸福又使她无຀限痛苦的公寓房间。

道静感情冲动得不能克制自己้了,她立刻向王晓燕坦白了全部秘密:“晓燕,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些传单都是我寄的呀!”

因为ฦ平日她是朴素的,不大修饰的。接着,根据她的经验,她明白了——“这准是去会相好的呀!”于是她向道静斜眼一笑,嘴巴对准了她的耳朵:“余太太,您这是?……嘻嘻๵,我明白啦——您也๣有啦那ว个?……”

要说的话说完了,血似乎已经流完了最后的一滴,但是卢嘉川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安详的、和谐的从未有过的幸福的微笑。直到这时,他好像一桩心事已了,肩上的千斤担子已๐经卸了下来,他的头渐渐耷拉下去,身体一动也不能再动了。

“不说吗?成了这个样子还不说吗?……在监狱里组织支部、领导绝食、争取权利……你是主要领ๆ导者,还能再隐瞒下去吗?……好,我看你是成心要葬送你所有‘同志’的性命!告诉你,我们已经完全知道你们的名单和计划ฐ了,等不到เ你们告诉给外边一个ฐ人,我们就要把你们统统枪毙!”

“水……水呵……”他轻轻呻吟了一声,想翻转身,但是好像有千万根针刺๐在背上,全身猛烈地刺๐痛着,他咬了咬牙不动弹了。

我们是铁的队伍我们是铁ກ的心。

“交给凌燕。”王夫人毅然说罢,便去准备食物、衣服;并像将出远门似的把家务交代给二女儿,便和丈夫一同在晨曦走出了家门。

邓老夫被两ä个年轻的女人推搡着,他一边走着,一边摆手说道:“我不赞成罢课,然而我可不同于当局的先生们。你们二位请不要误会……挽救民族๣危亡于倒悬之,我们青年学生当然责无旁้贷,不过——不过……”

江华点点头。黑瘦的没有血色的脸຀上浮ด现着幸福的笑容。

“啊,明天,火山爆发的明天就要到เ了!”道静躺在被里,想起了即将到เ来的斗争,内心里充满了激昂的喜悦。高烧还不断喃喃地喊着:火山!火山……

“平常,能力薄弱……”戴愉瞪着两只金鱼๠眼睛,闷声闷气地回答,“这老滑头!老不死的红鬼!”他暗暗诅咒着,忽然掠过一个念头,“也该把他列在名单上。”

江华盯着她,幸福使他的脸孔发着烧。他突然又抱住她,用颤๶抖的低声在她耳边说:“为ฦ什么เ赶我走?我不走了……

“被国民党收买的特务,反咬别人一口,太无຀耻啦!”

王晓燕越听,神色越严å肃。她被自己的爱人、也是政治上的领导者的滔滔议论和批评慑服了。她低着头,凝神注意地听着,最后,她抬起头来这样回答他:“君才,你知道我是非常幼稚的。靠近革命才不久ื,许多问题๤分析不清……你放心,以后我会改正的。”

奠都以来,青年之遭杀戮者,报纸所载至三十万人之多,而失踪监禁者更不可胜计。杀之ใ不快,更施以活埋;禁之ใ不足,复加以毒刑;地狱现形,人间何世?……昔可以“赤化”为ฦ口实,今复可以“妨碍邦交”为罪名……

警察还在恭敬地肃立着。这时,却又临时增加了一队灰衣的宪兵掺在警察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