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他总结自己的这段生活,发现这一切——对现状的不满和试图颠覆——归根结底只不过是希望夏天早点儿过去,不仅是那一年的夏天,也希望他生命里的夏天早点儿结束,别那么躁了。
"可能觉得没必要吧,有那工夫多练练琴好不好。&ุquot;何小兵说,"๙不过说实话,我这样挺舒服的。"
该上学去了,何小兵背着吉他和夏雨果一起出门,他要去上吉他课。最近何小兵又找了一个吉他老师,这一年来他都是在自己练习,练着练着,迷茫了,不知道该练什么เ了。到เ了这时候,应该有个ฐ老师指点,于是何小兵就又找了一个ฐ。
"老歌啊,脱销了?那我从网上下。"顾ุ莉莉说。
该着不让何小兵山穷水尽,顾莉莉通过了,在线。
&ุquot;我身体很好,我就是想退学。"๙何小兵说。
"你是这学校的学生?"๙何小兵问。
何小兵睁开眼睛,发现对面座位的人换了。原来坐的是一个农民模样的男人,穿着土黄色衬衣,上面一排金黄色的纽扣,与之呼应的是嘴里两颗黄灿灿的金牙,满脸皱纹,脸蛋儿上还有两块红,现在变成一个ฐ年轻女性,穿着超短裙,露着两条修长的大腿,没穿丝袜,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面。开始何小兵没有注意到เ人换了,先是闻到เ了妖娆的香水味儿,取代了之前老农的一身汗味儿,何小兵这才察觉到对面的土黄色衬衣变成了一双线条匀称、颇็有质感的大腿。
活着,就是为了破茧而出,认清自己。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何小兵说,&ุquot;你也看见我,我没死,可以回去向我爸交差了。你是坐夜车回去呢,还是等明天早上的车?"
&ุquot;我得跟你待几天。"母亲说。
"不用,我有我自己的事儿。&ุquot;何小兵说。
"你自己้有什么เ正事儿啊?&ุquot;母亲责怪道,&ุquot;还不是整天拨弄吉他!"๙
"弹吉他怎么เ就不能是正事儿!"何小兵受不了别人这么เ说他。
"你还能弹一辈子啊?"๙
"能!"
母亲被气得说不出来话,瞪着何小兵。何小兵坐在椅子上,无所谓地晃悠着腿。
"你爸说你要是不回家,不继续上学,就不给你生活费了!"母亲说。
"不给就不给吧!&ุquot;何小兵说。
"๙你现在是翅膀硬了,白把你养活这么เ大了!&ุquot;
"我早就不想让你们养活了,我还赖你们把我生出来呢!你俩图一时之乐่,把我生出来,也不问问我想不想出生!你们试图了解过我吗,每次都是你们想怎么เ样就怎么样!&ุquot;
"你好自为之吧!"๙母亲甩下两千块钱,把饭盒放在椅子上,起身离开,"我现在就买票回去!"
何小兵看着母亲离去,很难过,但没有叫住母亲,他只能这样做,不能再为别人活着了,得为自己活一次。
母亲走出几步,停下,转身返回,走到何小兵面前,弯下腰:"抬腿!"
何小兵不知道她要干什么เ,挪开了腿。
母亲从座位底下抽出一个编织袋,堆在何小兵脚边:"๙我来的路上碰见王大伟了,他听说我要来北京,正好他们工厂分核桃,让我给你带半麻袋来,说你上学,需要补脑!"说完母亲兀自走了。
何小兵打开编织袋,一眼就认出,这是老家产的核桃,他从小就吃这种核桃,熟ງ悉它的形态。何小兵又抬头看了看走远的母亲,然后起身,拎起核桃,拿上饭盒,走向和母亲相反的方向。
出了北京站,已๐经快一点,何小兵并不困,也不着急回去,知道回去也睡不着,索性在外面多待会儿,他拎着核桃沿着路边,一直走着。路过夜班车车站,也没停,继续往前走。
每走一段就会有一辆从后面赶上来的或对面驶来的出租车,减速靠边,停在跟何小兵平行的位置,按喇叭,何小兵也不理他们,只管往前走自己的,出租车又加速离开了。
这三年生活的片段,在何小兵的脑袋里,像放幻灯片似的,一幅幅闪过。何小兵觉得自己从这一刻起,不再是干什么เ事情都得先向家长汇报、商讨、得到批准才能去做的少年,而是一个有自主ว权的成年人了。何小兵明白,今后在精神上,他完全自由了,但那些因独立特行而导致的难以预ไ料的不好结果,也只能ม由他一个人承担。
何小兵贴着路边走着,到เ了路口,绿灯就直行,红灯就拐弯,走着走着,发现离夏雨果的学校不远了。自打两ä人分开后,一直没联系,今年的高考已๐经结束了,不知道夏雨果考得怎么เ样,何小兵决定去她的学校看看,已๐经快一年没有去过那ว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