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说:“这是个集体,大多数人作出来的决定,少数人是要保留点来服从的。这是个公理。当时票箱表达的意见就是只有十票反对。九百多户投票,八百多户赞成,这不代表民意吗?”
十年后再见,我做煤炭生意的那个ฐ朋友,把矿倒手卖给了别人,名片换成了北京家手机动画公司。我问为什么,他说“钱也挣够了”。
他说:“强硬是我以前最痛恨的,所以才会往强硬方面走,因为我受够了懦弱。”说,在每次机场登机的时候,李阳定要等到机场广播叫他名字,直到最后遍才登机,这样“飞机上的人会知道他的存在”。
同性恋者就这样隐身在这个ฐ国家之中,将近三千万人,这个群体之前从来没在央视出现过。
“观众。”我问他:“您是谁?”
他忽然问:“我能不能跟你道去?”
四月十七号,我得到เ通知,离开“时空连线”,去“新闻调查”工作。
现为央视套专题节目看见主持人。
四年之后,汪汪才把当年她的两会日记发给我。
她终究原谅了我:“不管柴静多折磨人,但是除非你受不了,反正她是不走的。坚持也罢妥协也罢,好好坏坏她是不会走的。”
我看她这段,想起当年,我竹青宇君小熊何盈李总管小米韩大叔大家吵来吵去,深更半夜临时改方案,我也知道要多耗无数工夫,但没人埋怨。每天傍晚直播回来,推十八楼ä那个小屋的门,“轰”下的热气,七八个人都转过脸冲我笑,桌上给我留แ着饭,姚华把塑料é袋里猩红的剁辣椒和萝卜干拎过来,大眼睛的小温温给我倒杯热水。
汪汪坐在电脑前查资料é。我从不带笔,辈子丢三落四,边吃饭边左顾右盼,想找个笔在纸上划下。她背对着我,眼睛盯着屏幕,看都不看我眼,只手把笔送到我面前。
她后来在信里写:“你有点惊讶,我理所当然。十几平米的小屋,我们都挤在起,彼此举动不用眼睛看,用心就能知道。”
过了四年,她才告诉我,那ว个ฐ在留言里写“你观察两ä会,我观察你”的人,就是她。
做了这么多年两会,我才开始想最简单的问题:“代表是谁?代表谁?两ä会是要干嘛?”有人说:“开了这么เ多年会了,还需要问这么简单的问题?”我说:“不信咱们问问自己้。我是谁?中央台是干嘛的?我们到เ底要做什么?”
第十章真相常流失于涕泪交加中
二〇〇四年,我在福建农村采访拆迁。
围拢的农民越来越多,人多嘴杂听不太清,我索性站起身问:“你们当时同意这个ฐ拆迁方案吗?”
“不同意!”居首位农民说。接着大家纷纷喊起来:“不同意!不同意!”
我说:“不同意的人请举下手。”
呼啦啦全部ຖ的人都把手举ะ起来,老人家的手攥成了拳头,喊:“我!我!”
我觉得这个镜头很有张力,也足够说明问题。晚上工作完,摄像李季在饭桌上提醒我,采访最好不要用这个方แ式,可以约几个人坐下来问,比较从容地陈述,拿出证据。人们围拢的时候,表达的很可能ม只是种情绪。
我没说话,不完全听得进去——农民利益受损这么เ大,上访无果,碰到媒体都不能表达下吗?再说了,有情绪也是现实。
几个月后,在福建采访家药业的负责人,两位工人因为抢修排污管死亡,舆论怀疑死亡与遮掩污染有关,环保局承认受到压力无法调查此事,我们没有侦查取证的权力,疑ທ问再多,对方แ都可以否认,“没有”“不存在”。像我第次做对抗性采访时样窘。
我想起有次看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b的新า闻节目“6๔0分钟”,记者莱斯利ำ采访前任副总统戈尔,莱斯利问他:“你还会复出竞选总统么?”
戈尔直打哈哈绕圈子,八分钟,眼看这采访要失败了。
忽然她问:“戈尔先生,您还会留แ胡子吗?”
戈尔愣了下,继续支吾。
她笑,收住了,全片结束——那笑就是“看,政客”。
我大概模仿了这个ฐ采访。我们坐在厂子的办公室里,刺๐鼻的二氧化硫味道,摄像师拿领子掩着鼻子,我问这位老总:“工厂的排污是达标的吗?”
“是。”
“有没有非法排污?”
“没有。”
“那我们在这儿闻到的强烈味道是什么?”
“我没有闻到什么เ味道。”
“您是说您闻不到?”我靠着椅背,歪着头,挑了下眉毛。
他的脸抽了下:“我的鼻子,嗯,没有您那样灵敏。”
我笑了下,节目结束。
事后大家都对这个ฐ结尾印象深刻,说真锐利。
我有点得意。
庄主ว任审这个片子,看完对我说了句话:“要疑问,不要质问。”
这点讽刺之ใ意都不能ม流露吗?我问他:“可是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呢?”
“记者提供的是事实,不是情绪。”他说的跟李季样。
出门,在南院碰上陈虻,没躲得及。平日我脸上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