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量宁一下子退了笑意，拍一下佳期的后脑勺，叫她去跟表姐妹们玩。
他指尖干燥灼烫，蒙着一层使刀的薄茧，毫不客气地在她掌心里抓过，好像一只大老虎凶悍的爪子，带着山林的风声和土壤的腥鲜ຒ，轻轻挠散了未曾绽开的花心。
胸口上的伤口尚未愈合，还是一片深红的痂，她心里猛地一沉——她不想让裴琅知道李太医的事，他万一闹大，裴昭也会知道原委。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两只捆在身后的手竟狠狠将他一推——自然是没推开，自己却脚下不稳，一头撞上了那西洋镜。
佳期看得心如擂鼓，只想移开眼睛，他舔着她的耳朵，强迫她看镜中自己缓缓抽动的手腕，“……多深才算深？告诉我。”
他俯身压在她身后，咬了咬她的耳朵，“既然不要这样，含得这么紧做什么เ？嗯？佳期，说话。”
她拿自己的全部ຖ——包括裴琅——做一场豪赌，但她赌输了。
裴昭寡言，跟在她身后慢慢走。大约佳期走得有些晃，直到殿前，裴昭终于说道：“母后伤口未愈，今日不该饮酒。”
朱紫庾这名字有些耳熟ງ，佳期捏着筷子想了一会，总算想起来，大概是神策军副将朱添漫的女儿，自小养在军中ณ，也是去年才回长京城的。
看他这样子，邵兴平是连伤在何处都没有告诉他，想来是当真没走漏风声。佳期掩住锦被，轻舒一口气，“陛下不用管。该到上朝的时辰了？”
她咳了一声，“多亏王爷回来，不然我就是只九命猫，也早ຉ死透了。可是，王爷既然感念我爹的功勋，怎么เ舍得这样对我呢？”
佳期已听不清什么เ。青瞬跪在榻边，大约是在哭，殿内的灯快灭了，也没人理会。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那姿势十分难受，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动，只能静静挨着。
她在那里站定，裴昭身边贴身伺候的邵兴平是个ฐ人精，留意着太后往这边来了，忙弓腰搭背地跟出来，“太后娘娘。”
五花八门的佩刀佩剑和银枪似乎都是战利ำ品，被他卡在墙头当了靠背，他笑吟吟地冲佳期点了点下巴，“喂，此路不通。”
他力气很轻，但她也不知发的是哪门子脾ຆ气，今天偏不想让他碰，想也不想，低头便咬，一口咬在他虎口上。裴琅吃痛，狠狠向后一抽，她越发咬下去，咬得口中满是腥咸气味犹不肯撒开，血腥气夹着铁锈味。
裴昭这日的确不大好，咳得嗓子都哑了，眼里已带了血丝。佳期没有办法，只得问了裴琅的去处，随即硬着头皮写了手书，将在东郊行猎正欢的摄政王召了回来，请他明日主ว持朝政，最后落了太后的印。
等到平帝ຓ薨，封了太后的佳期才第一次见到เ小储君，只见是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一只小鹌鹑，不禁一叹。
结果，三代往上尚未骂完，已๐有裴琅身边的医官过来，把了脉ำ，也不多问，照例不由á分说灌了她一剂药。
后宫进出秩序森严，想要见皇帝一面难于登天。顾ุ家用尽了心机也没能说上话，等到เ佳期站上了耆夜王妃的位子，终于有人想起这身份的好处——他们能让平帝看见佳期那ว张尚未长开的绝色面孔了。
他是行伍中锤炼惯了的，可佳期这些年身子骨不结实，不过多时，便连哭声都停了，深黑如墨玉的瞳孔微微散开，四肢软软攀着，在他身上胡乱抓挠的手也停了，只无意识地任他肏弄。
他这才看见佳期解了头发，及腰的乌发松松散着，尽衬在身下，头上只挽了个小小的髻，上头簪了一支垂碎流苏的玉兰簪，流苏宝石的光点像雨滴，摇摇晃晃地拂着眉尾。
到西郊行辕时已经是夜里了，天空里憋着雨，纵使是春日也觉得气闷。
佳期紧张至极，裴琅慢条斯理地在洞口磋磨，笑话她：“怕了？都没进去，就湿成这样。”
顾ุ佳期是疆ຆ场上回来的武将独女，是无法无天的耆夜王妃……她怎么成了太后？
“是了，”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不失尖刻地想：“耆夜王回来了，你们等着吧。”
因为裴琅也选了她。
那是平帝ຓ四十二年，长京城的冬天冻脆如琉璃。顾ุ将军镇守的北疆ຆ前线吃紧，连退三城，随即告急的是东北边线。
上元前夕，耆夜王裴琅点了神策军北上，去争帝ຓ国防线上的最后一线希望。
顾量宁不让佳期见裴琅，加上佳期那天得了风寒，病得站都站不稳，无论如何都没能出去送行。所以那天她在榻上睡得昏天黑地，却睡不安稳，始终听到เ有人在敲门。
她东倒西歪地爬起来去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她以为果然是自己้在做梦，便又要钻回被窝去，随即“咚”的一声，窗户被砸响。
她拉开窗，几尺开外，一个ฐ穿着黑亮盔甲的青年就坐在墙头笑吟吟地看着她，拿食指一点：“笨蛋。”
他从没爬过她家的墙。这更像做梦了。
佳期抽了抽鼻子，呢喃道：“夜阑。”
夜阑是他的字。他母亲取的，“夜阑卧听风吹雨”，如今铁ກ马冰河真的入梦来，她的梦。
裴琅抓着树枝跳过来，做贼不心虚地在窗台上蹲下，微微俯视着她。
他不进屋，甚至刻意不去看她的闺房陈设——他看起来不是一个ฐ君子，却一直恪守着这一点荒唐的“大防”。他只是扯下毛皮大氅把她裹了个ฐ严严å实实，皱眉道：“前天还好好的，怎么病成这样了？糊涂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