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向我挥挥手说：“我们都老了。我准你告老还乡……”老皇帝ຓ说话时脸背着我，直到เ我磕头谢恩、走出大殿又回过头来看了，老皇帝还是脸向里转着……看在多年相随的份上，也许老皇帝是在难过呢，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枉此生了。我又最后的拜了一拜，用足气力最后一声说了：皇上，多保重呀！……
“是啊。”我当时附和。
“没有。我是……”他说的吞吞吐吐，脸面涨红。开了头，又没有了下文。
该怎么说呢……老皇帝嗜画的喜好我很早ຉ就听说过。然而那时，我仅只是知道而已。像那些颜色或是线条的秘密，我不想了解，也无需了解，只要我能玩好手中的利刃就可以了，其它事情并不在我关心的行列。即使如此，我还是遇到与图画相关的话题。那是一次同老皇帝——我们之间竟谈起绘画？这于我十分难得，也是我平生唯一一次。
2
很早时我就跟随了师傅，清楚他对绘画的态度过对自己生命的热爱。他是为他的画作来这世上的人，从生命开始的一刻就不属于自己。我们又有谁真能属于自己？因而我敬重师傅，心甘情愿的随他左右，陪伴他去看海潮看戈壁，见识高山穹顶的落日，还到过茂密的丛林，以及寒冷的极地，……每一次旅行都给了我非同一般感受，然而再看师傅，纵使他是第一次见到，也从不肯表露自己的情绪。面对海潮时的平静，以及遥看戈壁时的那副神态，在我看来别无二致，甚至还不如他端详院落里的小孩，嬉笑打骂的村姑农妇，又或是蜜蜂、蚂蚁、一只蜗牛、一只破茧待出的幼蛾时来的真情流露——跟他自己作画作到了满意处一样。
我哪里知道，师傅其实一直是在寻找。
在绘制最后一幅画作前的好些年里，师傅总对自己的画作无法满意。我眼见他一次次画了，又一次次的撕碎，烧毁……感到痛心无比。有次我私藏了师傅命我烧毁的画作，稍后让他现，还险些遭他驱赶，要我以后别再跟他。这对我是何等厉害的惩罚；以至后来很常的时间里，我都心中不平。但师傅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是在对自己้提高要求。他所渴求的是他心中的极致，是他所要表达的高度。
一次酒醉之ใ后，师傅说失去了作画ฑ的能力。这时师傅已不再年轻，衰老也像对待所有人一样，悄悄爬上了他的眼角、双鬓，显现在他的手背和脖颈处。但这些并没有影响到เ他。就在当天晚上，师傅还独立风中，让刀割一般的寒风吹在脸上，后来还下了雪，师傅动也不动，任由á落下的雪花将其覆盖，那怕自己้被白雪变成雪人。“你们回去！”师傅厉声训斥。谁也没能拦的住他。他一定要去，要去感受他想感受的东西，不允许我们陪伴他。这并非师傅喜欢雪，恰恰相反，师傅唾弃雪，因为ฦ它总是覆盖一切，掩饰一切，把所有有形的与丑恶、连同美好统统掩盖，以自己้的洁白化作伪装，欺骗世人，空留แ下虚渺的无暇，经不住阳光的考验。
然而师傅却愿意它进入画中ณ，填埋整幅画ฑ面，营造出画中无边无际的白，那才是师傅心中的雪，真正的景；透过这个窗口，连通师傅的世界。我深信那是师傅营造的港湾，家园，是乐土，是远离现世纷纷扰扰的。后来——也就是当晚过后，师傅画出了那幅至今被我珍藏的雪后图。那是世外，是师傅送给我的唯一的画作，每当我打开来看时，总避免不了热泪盈眶。是画ฑ中的那种神奇征服了我。是师傅把自己化做了画里的部分，从而才有了那种令人奇特的感动。我稳稳的藏着这幅画ฑ作，没在此前向任何人提及——我承认这是我的小心所致——因为我生怕消息传到老皇帝耳中，会令我失去对这幅画的所有。我必须如此，相同的情况下换了谁也都会和我一样。
我明晰的记忆里：师傅决定收下我时已经在四处的漂泊、游荡。只凭借简单的行头，便义无反顾的开始他自己的漫漫征程。我想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需要长久以往的毅力。当我有幸看见师傅为人绘制ๆ画像的过程时，便下定了决心跟随师父。他的肖像画比真人还为生动，见过的无不欢喜，以至于有人说师傅懂得巫ใ术，会把活人的魂魄收入画ฑ中。也正是此说传到了我们停留地的小师弟那儿，因而才有了小师弟前来拜师的举动。那时他便是个冒失的家伙。我以为ฦ师傅不会收他，好心的想打他早点回去，向他讲述我当初ม的遭遇如何艰难：我那ว次可是在跪了六天六夜后，才被破例认可。说这当然是想他能知难而退。但没想到，师傅却有着和我不同的态度，他对这很有兴趣：制止住我，要求未来的小师弟画一张画，只要能绘的出阴暗角落里的灰尘，就可以收他做随行弟子。不必多说，这当然没能难住，小师弟是那ว样的聪慧，在师傅说出题目的同时，便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如果不是师傅试出了他的天赋，收不收他还尚成问题。我问及师傅为ฦ何是画灰尘？这对我可是个大大的难题。师傅听了，捋着胡子答复我：“这不是我出的题。”我不明白。师傅便进一步的告诉我，这是别ี人曾出给他的。然而进一步的了解就止于此。师傅不愿再往下说，我也不可能ม再往下问。记忆里，师傅总尽力的不谈论自己้。但我知道，师傅这绝不是想刻意增加自己的神秘。
自那以后，亲随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