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也好不了多少，杨无端机械地背诵着谢恩表最后几句话，感觉自己的大脑แ已经麻木了，只剩下小脑在指挥行动。她和众进士今天补完了被意外中断的庆典，又一口气不歇地参加各式各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仪式、祭祀เ、礼仪训练……排山倒海的信息量工作量，堪称对众人脑力和体力的究极考验。
杨无端终于能跪下来，她在震耳欲聋的山呼声中舒适地吁了口长气，让自己饱受折磨的双腿与地面多亲近一会儿，至于肿胀刺痛得像是有几千根针在扎的膝盖，她已经顾ุ不过来，该是之后再操心的事。
她不再记得背叛的痛苦就如同她不再记得她爱他，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太强大，如同白细胞对待病毒一样干净利落地消灭了这段会令本体不适的情感。但它保留了一些好的东西，比如他们的初识、相恋、第一次亲吻……那ว些能让她在回忆的同时温柔浅笑、眼眶湿润、心脏微微牵扯－－那些能证明她真实爱与被爱过的甜蜜而无害的痛楚。
原来她依然爱着他。杨无端惆怅地想，爱情是多么美好，可是不堪一击＊。
当曾经脱离轨道的生活重新又上了轨道，虽然不是同一条，目标也不是同一个ฐ，但总归是回去了，新奇刺激恐惧慌乱紧ู张激动……这些强烈的情感全都退却，生命又开始了固定模式地重复。
杨无端回忆起来，如果说帝都北郢ຐ给她的印象就是槐ຈ树和槐花，那么เ信阳府便是榕ษ树。
杨府的下人中悄悄地传着一个流言：老爷和夫人不在家是因为家里不安全，家里不安全是因为ฦ七少爷回来了……天地会要杀三鼎甲，七少爷是唯一逃脱的，俗语说狗急跳墙，难保那群逆贼不会在临死前再舍命一击。
他落地时听到เ极轻极轻的“嗒”一声，运气不好，正巧踩在杨府花园内的石子小径上，那碎石铺成的小路弯弯曲曲地隐在长草间，就算练武的人能夜视亦看不清。
如果要让此刻的杨无端选择她今世短暂的一生中最精彩的一天，她肯定会投今天的票：中榜ึ眼、游街、遭遇恐怖袭击，在死里逃生之ใ后，又被直接带进了传说中有进无出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杨无端觉得她完全可以提前写回忆录，然后后半生都借着回忆今天来打发无聊。
她前世就是南方人，穿越以后的大部分时间也住在临江的信阳城，所以对空气湿度很敏感，这时稍有些奇怪，她感觉到的湿度就像正站在水边，但眼前的四合院里干巴巴的，别说贮水池，连个水缸都没有。
耳边各种嘈杂的声响又回来了，她的眼睛被阳光刺๐激得只能眯成一条缝，她眨了又眨，勉强看清她的马脖子上插着什么เ东西，露出体外的短短一截是适合手掌弧度的勺形。
一名金吾卫举步上前，“嚓”一声拔出腰间的绣春刀，他侧过狭长的刀身，刀脊ิ反射的阳光是沁骨的蓝色。
这里的“三位”自然就是指的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三名，杨无端不等人再催，慢慢地站起身，双手贴在身侧，恭恭敬敬地垂首道：“是。”
不当状元也有不当状元的好处，杨无端头一次不再是所有人第一眼关注的对象，她安稳地跟在张环身后，一面保持着垂首四十五度，一面开始打算以后的事。
府中有头有脸的仆人全都换上了新า衣，分男女在堂下排成两列，一间房内聚了五十余人，却静得一声咳嗽不闻。
杨瓒高踞在大堂之上，看见那少年一身罗衣款款行来，远远望去蜂腰一搦，广袖轻拂，明明只是普普通通地稳步前行，却给人一种分花拂柳、蝶绕莺缠的错觉。
好处当然是耗时短、难度低；坏处则是考生没有办法像会试那ว样全面地展现自己。会试的题目多，一道题没考好还可以用另外一道来补足，而殿试如果倒霉遇到不擅长的题目，很可能十年寒窗的辛苦就尽赴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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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要到了。
据说前朝的贡士在殿试时必须要换上鲜ຒ亮的没有补子的官服，以保持君前的仪态，端朝的皇帝ຓ却并没有这些讲究，所以放眼望去，宫门外的考生穿什么的都有，有钱人绫罗绸缎毛皮领ๆ子，手上还戴着玉石扳指，也不知道他写字的时候怕不怕硌手。环境差点儿的也不用，秀才的青衿是标准制服，没人能说出一个不好来。
“邱三说你在街上差点被一辆马车撞到，吓晕了过去。”
杨无端咬咬牙，干脆地道：“总之是侄儿做错了，二叔要怎么责罚侄儿，侄儿绝无怨言。”
有缘吗？杨无端看着那ว只猫，猫咪也瞧着她，两只软趴趴的小耳朵动了动。
她只得又转回来看着那只猫，那只猫也无辜地看着她，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地眯着，黄色那只已๐经看不清眼球，绿色那ว只还能看到半个ฐ澄亮的眼珠子，映着她的脸。
她醒过来的时候，先听到喁喁的说话声，有一个听起来很舒服的声音，若说是女子，声线似乎有点偏低；若说是男子，则又过于柔和，尾音还带一点南方人说官话的软软的拖腔。
问话的人似乎有点失望，那声音静了一会儿，又道：“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是用这盏雾灯打信号对吧？你家主人能想出这个主意，定非常人……”
那红衣女子脸上掠过一闪而逝的失望之色，再度深深地福下去，莺声燕语地道：“奴家李香君，见过杨公子。”
北郢ຐ第一名妓？好大的名头。杨无端被邱亮这么一惊一乍，倒回复过来，反正这个古怪的平行世界总是给她够多惊喜。
她道：“雕兄，拉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