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传说，传说总是寄托着人们对美好感情的向往，因此难免显得天真单纯。杨无端此刻站在见月寺一百一十一级台阶底下，仰望着寺门上方แ“见月寺”三个端正得有些矫饰的大字，想起翰林院的档案里那位初任方丈真正的下场。
睹字思人，杨无端想，太祖皇帝付出了后半生众叛亲离的代价，坐拥这万里江山，想来他是不会后悔的。
杨瓒和刘廷玑一高一低地站在书房门外仅剩ທ的半截台阶两端。那是块年深日久ื的青条石，据传是从杨瓒当年读书的宗阳书院千里迢迢运来北郢的纪念品，以示杨侍郎惦念师恩的诚心。石面上青苔纵横，旧痕未尽新า苔又生，说是台阶，杨府的人知道其对杨瓒的意义，却也从来没人真去踩它一脚。再说了，那厚厚的青苔铺着，踩上去滑倒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站稳，像杨无端这样不明就里的新人，当初头一次进书房也是自然而然避开。
每次见面刘廷玑，她都很难相信这位真是两榜ึ出身的正牌子文官，他站在杨瓒一臂之外，只比杨瓒高出小半个头，肩膀却要宽出去三分之一，宽袍大袖的文官制服紧紧地缚在他身上，肩膊处肌肉的线条若隐若现。
她终于看够了，将目光自窗外收回来，正巧对面的一扇房门也轻悄地由内向外打开，一个ฐ还没留แ头的小丫鬟探身出来，奶声奶气地道：“娘娘醒了，要见杨夫人。”
“娘娘，”杨穆氏蹲身福了福，柔柔地嗔道：“什么要紧ู东西非得这时候看？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可怎么好得了？”
也是从那时起，她决定要做得更多，既然这个世界里没有诞生王夫之、黄宗羲、顾炎武这样的思想家，那么她自觉有义务将人类社会共同的精神财富传承下来，更甚者，西方工业革命迫在眉睫，端朝既然代替了前明站在近代史的转捩点上，她也有义务让端朝的知识分子们知晓海的那头正在发生什么เ、将要发生什么เ。
“好！”丁新语情不自禁地先赞了起来，“字好意思也好，学问之道就该以治事救世为急务，现在的读书人只知道夸夸其谈，简直是舍本逐末！”
因为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端朝最惊才绝艳的状元郎，科举史上唯一一位单独主考会试的翰林院侍讲，革新党实际意义แ上的领袖……按照科场的陈腐规矩，戊庚科尚存的三百九十八名进士都该尊称他一声“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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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皇帝随意地一挥手，像是终于想起来房间里还是有凳子的，踱到那方แ长案后面坐下，又示意太子坐在旁边。
这下杨无端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夹着点爬山时一脚踩空的怅然若失，为了拒婚，她可是把脑袋摘下来使出吃奶的劲儿甩，就等着抛出去呢－－这下算是过关了？
那帘子当然不是一张氏，杨无端还记得那出人意料的重量，也不知锦缎面子中到เ底夹了什么，起码超过五十斤。她忍不住又看了那太监一眼，心下暗暗警惕：传说每个寺院里都有一位深不可测的扫地僧，每个皇宫里都有一名深不可测的老太监，前辈诚不欺我！
杨无端愣了一下，刹้那间她真切地感觉到心脏蹦到嗓子眼儿并不只是形容，她差点当着皇帝一骨碌爬起来，幸好双臂根本没有力气，只撑起半身又摔了下来。
此刻真人到了面前，皇帝才恍然悟过来，所谓“像”还真是不打折扣，杨无端不仅脸型、五官都长得与杨瓒有三分相似，连气质风韵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也有共通之处！
显然皇帝并没有真让杨无端回答的意思，接下去道：“你那篇策论写得不错，很不错，四平八稳砌面生光，单看文章，还以为你是个皓首穷经的老学究。楚巨才报上来的时候很夸了你几句，就差没明说你是状元之ใ才。”
被那一夜的大火吞没的不只是宁府，不只是三十六条活生生的人命，不只是她和宁郁尚未萌芽的青涩情感……还有杨无端二次童年全部美好的回忆，和她在现代曾经失去，穿越以后又意外获得的“家”。
春天的日头已经不算短，但等到冗长的谢恩仪式结束，天已经黑透了，丹墀上方的皇帝先行退走，吵吵嚷嚷的背景音乐也跟着消失，众进士却直到เ许久ื以后才发觉，因为这一整天的噪音荼毒下来，每个人的听力都受损严重，耳朵里一直嗡嗡不绝。
与其说这是个吻，杨无端宁愿装可爱一点管它叫“亲亲”，亲她的还是个闻起来甜得发苦的孩子呢。
她继续躺着，感觉自己的手被压在身侧，姿势有点别扭，所以慢慢觉得酸疼，那孩子终于有点进展，他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她的下唇，像只好奇的小心翼翼的猫。
她泄气地挥了挥手，坐在宁府门槛上的小小身体向后仰到เ空中，把旁้边站着的宁郁吓了一大跳，急忙伸手去扶。
她的声音绵软娇糯，再生气也听不出生气，杨小康倒也不怕，老老实实地答道：“没有。”
宁郁一动不动地趴着，他学得是道家的武功，外呼吸转内呼吸能撑很久ื，心跳也能放缓到极限，他有信心，如果黑暗中的陌生人要和他比耐性，输得一定不是他。
也对，在一遍黑暗中燃起唯一的一盏明灯，等于在安静的课堂上敲锣打鼓－－其意义都是找死。
或许不是书，杨无端推测，档案的可能性更高。
这是他自我介绍以后第一次开口，声音和平凡容貌相比却突出许多，浑厚低沉，每个字都仿佛是从胸腔内震颤着发声，自带立体环绕效果。
这脚步声有点重，却是令人安心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