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路上被冬夜的冷风一激,谢元茂这会酒意愈上涌,迷迷糊糊地睡在炕上,似是惊雷不醒。谢姝宁看他两眼,轻声叹口气。父亲对她而言,一直都是复杂又冷漠的。幼年时的疼宠早就在岁月的长河中一点点被磨灭了。回忆起往事,她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灯芯猛地炸了一下。
眼前的这一幕幕,同她所记得的那些往事已经开始不同了。打从她在马车上睁开眼的那一刻,这世道便俨然改变。她跟谢家诸人之间,如同一场豪赌,对方心中所想所爱所恶却皆被她洞悉。兵不厌诈,谋算人心乃ี是最危险却也是最容易制胜的法子。因而,她毫不犹豫地便布下了这个局,逼迫三老太太不得不入。再加上她清楚陈氏的性子,这会更是如虎添翼。
府里的厨子手艺的确不错,她前世又是吃惯了北菜的,便畅ม快地用了不少。倒是宋氏跟谢翊,均不习惯北边饭菜的口味,只略略用了些便不用了。二房的四太太容氏瞧见了,便带着几分讶然地道“都说江南的姑娘精细柔弱,果真这连饭也用得比我等少上许多呀!”
这话,宋氏自是不信的,可见谢姝宁一副不管问什么เ都不会说的模样,她也就只好先将这事搁下了,旋即便悄悄吩咐了桂妈妈去将谢姝宁身边伺候的人,都好好敲打查探了一番。如今身在异乡,本就孤立无援,因而最怕手底下的人不安分。所以不论如何,两ä个孩子身边的人万不能出问题。
谢姝宁虽则还不满五岁,可浅薄些的字都是能读的,所以时常便不知从舅舅宋延昭的旧ງ书房中扒拉些陈旧ງ的话本子出来。一知半解的也不知看了多少东西,实在是叫人头疼。宋氏见自己问完,她便点头,登时明白过来,觉得她方才那些话都是从哪些市井话本里头学来的,心里微微一松。
一举ะ一动叫人暂且寻不出纰漏来不提,单单那一匣子的东西,便足够叫人惊诧的了。然而在场的人谁看不明白,在宋氏眼中,那ว些叫他们惊讶的东西根本不足为道。
府中的银子若非她事事都锱铢必较,早就入不敷出,丢â人丢到金銮殿上去了!可这偌大的府里,谁又曾想过她的不易。几个ฐ妯娌又都是不知节俭的性子,两个长辈就愈加不必说起了。长房老太爷前些日子刚ธ入手的那一本古籍,便不知花费了多少。甚至便是每日里的朝食,都势必花样繁多才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
话说到后头,二夫人许是自己้都觉得这耳坠子出现在宋氏的手里,显得极其不可思议,声音里便不由带上了几分激动。
连皇后娘娘跟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婉贵妃都不过一人一副的东西,宋氏却有两副,还是这般漫不经心地随意安置着!
不过才卯正一刻๑左右,梅花坞的花厅里便已๐经有人在等着了。见他们走过来,急忙迎上前来,行礼道“奴婢给六爷、六太太请安。”微微侧个身,穿着身靛青色冬服的清秀丫鬟便又向谢姝宁跟谢翊行了礼。
谢元茂点点头,牵着谢姝宁穿堂而过。
她放缓了脚๐步,慢慢靠近,弯腰将谢翊随便一丢的小靴子重新安置妥帖,这才轻声道“少爷,您才从外头进来,手脚都还凉着呢等会再冻着了小姐。”话毕,才将手中抱着的一个蓝色布偶递给了谢姝宁。
李妈妈也从杌子上站起了身,笑道“奴婢见过五少爷,五少爷果真是生得龙眉凤目,同六爷极像呢!”
可李妈妈便不同了。
李妈妈却觉得自己掌心冒汗,面上微讪地道“奴婢……奴婢……”
谢姝宁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所以这一回,不论如何她都势必要打起百倍的精神来,好好应对陈氏才是。她不能指望着母亲,可是自己如今到底是年幼,许多事都无法施展开去,到最后还是得依靠母亲才行。更何况,若是母亲次次都同方才一般拆她的台子,她往后还如何继续下去?不过这一次,好歹将父亲同自家人捆到เ了一处。
所以,陈氏方才唤他夫君,听在谢姝宁几人耳中不是滋味,听在谢元茂口中却并不稀奇。
妖精似的老婆子!
谢姝宁看着,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戾气来。
舅舅又只有母亲一个ฐ妹妹,自是舍得往她身上砸银子,爱屋及乌,她跟哥哥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佳的。谢家自诩世家,可她伯父叔叔家的几个孩子身上穿戴的,素า日里用的物件根本就比不得他们的。
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他们母子三人千里迢迢地从富庶温暖的江南赶往寒冷的京都,可等着他们的却是比京都的天气还要寒冷许多的人心……
她记起来了,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早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宋氏跟双生哥哥呀!
“阿蛮,这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身着大红妆花宝瓶纹通袖袄的年轻妇人见状急忙俯身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问道。
但是,哪怕再艰难,有你们,便足够。
感激不尽,唯以勤奋相报。
冬乐苦着脸,“不知怎地,府里头都传开了,太太苛刻๑芝兰斋那ว边的炭火,惹得他们只能自己使银子出去买。”
“什么?”三老太太饶是心里已有些准备,但听到这样的话,仍是懵了,“太太苛刻芝兰斋的炭?”
冬乐点点头,斟酌着说道“府里头还传芝兰斋那边怕过不好冬,所以一起子便买了大批银丝炭回来,堆得小山似的。个个ฐ都说那位好大的手笔,银子多得能当石子丢着玩呢。”
三老太太气急反笑,道“先前在长房晒了财,如今连炭也要摆出来晒晒?真当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