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之中，首重内秀。上品贵女，讲究珠圆玉润，仿若上好瓷器，由内而外透出温泽细腻，而非扎人眼球的琉璃珠子。如她这般，头上满插大红大绿，镶宝珠的翠玉珠钗，张扬而辱没了身份，不堪仿效。今儿是第一次，容你一回，只罚了午后廊下‘立桩’一个时辰。若有再犯，藤条十仗。”
摸一摸下巴，七姑娘回身看看绿芙，再调转过来，偏头给她出主意，“你有兴致的雏鸭虽没了，我这婢子刚好能派上用场。得空过来逗逗她，不会输了那ว鸭子去。”抬手指着身后惊愕瞪眼的婢女，七姑娘卖力吹嘘เ，“保准比那八哥好玩儿。”
“初来乍到，实在不方便。过几日摸清了地头，咱买通那ว婆子，随时都能知道。”又是绿芙接嘴。
“玉漱斋的田姑姑，玉馨斋的古姑姑，玉庆斋的曾姑姑，玉荣斋的段姑姑。今后便由她四人督促着姑娘们日常起居礼仪。今儿给大伙儿提个醒儿，想来许多人都知晓，能被称一声‘姑姑’的，都是宫中ณ极有资历，从五品以上女官。新宫女进宫，最怕便是犯到姑姑们手上，这话可不是凭白唬人。”
她起身扣着手两手，局促着犹疑半晌，话在嘴里兜了几圈儿，想着说得太直接，必然是僭越。便拐弯抹角，很是诚恳看着他。“想来世子是有成算的，局面再艰难，姜家也不会叛主变卦。”
内廷？七姑娘庆幸这会儿自己低垂着眸子，否则泄露了心头惊骇，怕是无法自圆其说。
贺桢是谁？怎地他听说贺桢到此，第一时间盯着她打量许久？
“很好笑？”顾衍单手执杆，临水而渔，恼她惊走快要咬饵的跳鲢。
起身拍了拍手，接过辛枝递上的绢帕，仔细擦手。“鲜活的艾草原是这模样。寻常所见都是干巴巴，土黎色捆做一束，挂在墙头应个节气。”想了想，又随口一问，“这两样，可有何不同？”
“几位爷和姑娘，前头便是小潺涧了。不远，拐个弯儿就到。那地方被湍流冲出个河滩，岸上常有野鸭白鹭，没有大的声响，都不怕人。上月还能ม在芦苇荡里捡野鸭蛋，如今不巧，错过了时节。不过又有旁的些趣味儿，能见到才长成的雏鸭，在河里连成一串ธ儿浮ด水，尤其招姑娘喜欢。就是听不得车轱辘隆隆作响，否则ท远远听见，也就四散惊逃了。只能劳烦您几位多走几步路，脚下尽量放得轻些。”
想她幼时离家，被家人卖了换银子，心里自有一番๘苦楚，也就不提她伤心事。
“小姐您倒是快些。”绿芙学着二爷教的法子，一试一个准儿。从前姑娘起不来身，几次耽误了功课，二爷便是如此对付。这许多年过去，这法子依旧ງ能派上用场，绿芙觉着二爷实在了不得。
“坐。”头也没抬，手上拎起茶吊子，不疾不徐往紫砂壶里注沸水，便听里边儿呲呲冒着脆响。
这丫头说话不经心，春英偷偷踹她一脚，恼恨绿芙给姑娘丢人。
“怎地突然脸红？日头晒的？”他问得一本正经，可她知晓，这人定是戏弄她！他就在她跟前，挡了全部光照，哪里来的日头。
“也是受了世子恩惠。”姜昱隐晦瞟她一眼，没说完的话却是：那位看在你情面上，对姜家不吝提携。
她就坐在他身旁，两人中间隔了张条几，他只需探手，便能握住她臂膀。夜半三更，他坐在此处，听她不思悔改，净给他念叨畏惧鬼怪的心得体会了。谁与她说，世间无他顾ุ衍惧怕之事？
口气不小。
内廷……如此一个要命玩意儿，世家中竟无人看破？可笑之ใ至。
她指尖不意轻划过他手背，酥酥麻麻。他心头一颤，镇定着面不改色。
他的生父，便是监察使张大人，乃ี是太隆一地颇็有盛名的美男ç子。便是人到中年，每次见到，七姑娘都觉风采不减，自带了一股文人的雅气。如今那人，该是背着不光彩的罪名，回乡颐养去了。
低垂着眼睑，姜昱略显消瘦的脸上决然一凜。原是那位，文王三子——公子成！
她被他回眸一眼盯得发怵。闹不明白这人为何又甩了脸子。缩一缩脖子，怯生生冲他挥帕子作别。便见那人眯眼挑了眉梢，转身带上姜ä昱，阔步去得远了。
她倏然惊醒，是的呀！若是立马撒手，世子这顶ะ顶精贵的脑袋，一颗能顶ะ千千万万，还不得磕硬邦邦的靠椅上？想着险些又闯祸事，她被他唬得再不敢妄动。
末了依言，如她所愿。
听明白他话里说的是两ä家原本打算结亲一事。七姑娘面上一窘，脸皮薄，耳根子有些发烫。二哥哥也真是，这话说得，好像她对张家二爷念念不忘，如今又“始乱终弃”。
她也不泄气，四处瞅瞅，想着找个垫脚的地儿。正好游廊外石头底座或可用得上。弯腰弓着身子，从他掌灯的腋下蹿过去。两人错身时候，顾衍一瞬怔愕。
进屋后顾衍解开外袍，随手往屏风上一扔，回头看她紧跟着立在身后，眸子清澈澈望着他，微微带着丝怯怯。
微微笑起来，他身子前倾，压低了声气。“非也。曹智死得冤，只因他挡了周准的路，必须得除去。背后主谋，实则是赵国公府二爷顾横，生母是侧夫人如氏。”
理不清心头是在什么滋味儿。一时欣喜若狂，一时又懊丧不已。
他见她过来，静静立在镂空花窗后，那样沉静的眉眼，又黑又亮。满院子疯的只她一人，而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是那个ฐ烟雨中走出的男子，长得那样好看，素า白的袍子，纤尘不染……
梦里崔妈妈站在桃花坞庭院里，手上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