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步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巾帕。浸水里淘一淘，拧干了晾面盆架子上。很是体谅提个醒：下午晌的课，不好去得迟了。
“一上来就捂眼睛？”话里带着笑，唇角也勾起来。没等来她回话，反而觉得眼皮上力道更重了两分。软软的，哪里能威慑人？想象她郁郁赌气的样子，他越发和悦起来。
“还请您躺在榻上。周大人请坐。”分别指了窗前安置的锦榻，还有一旁的红木杌凳，自个儿过去掩了窗户，只留下一道缝隙，算是给屋里透气儿，又放下门上半卷的竹帘。内室便立刻๑幽暗许多。
他眉峰一动，从书上缓缓抬头，随手将会典扔身后锦榻上。
这会儿快到เ正午，日头高高挂在头顶。道旁้栽种的垂柳，清凉的树荫是指望不上，便是起风，也难消暑热。只这么เ站上一小会儿，已觉得头上被炙烤得有些发烫。好在这人也没大耽搁，很快便下了指令。
七姑娘沉吟片刻，偷偷向左边儿冉姑娘一瞄，见她读得专注，也不知是否知晓那人的布置。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拽拽她案下的衣襟，便见那ว姑娘忽而偏头，极快向她挤一挤眼。之后撑起脑แ袋，不时朝身后角落里张望。
这便又是一处错了。
一指点在她额头，七姑娘不觉好笑。“放一万个心，就你这斤两，顶多算是逗乐子，还迁怒不到我身上来。”
京里来的占了大半，都是出自燕京排得上号的世家名门，便是素า未谋面，也多少知道有这么号人在。
这位田姑姑，恐怕并不怎么“甜”得好说话。最和善的，反而应该是看起来面相最刻薄，玉庆斋的曾姑姑才对。
“又从何处听来风言风语？”
如今大周天下，丞相统领朝政，朝政大半落入世家之手。若是内廷建制，慢慢的，朝政会变得繁复。
七姑娘觉着倨傲的殷姑娘这是自找罪受。跟着世子，还不如跟着石姑娘来得自在。
因着之前总被他治得翻不了身，她险些以为这人是无所不能。如今靠着亲手钓上来一尾鱼苗，竟能堂堂正正扳回一城，七姑娘心下欢喜，好看的眉眼弯成了月牙。
几人凑一处说得热闹，顾衍负手而立，静看那丫头晒得微微发红的侧脸。目光扫过艾草，目中若有所思。
七姑娘只听见世子低声与周大人吩咐了差事。片刻便见随行的军士齐齐退至山道口，十来人分作两ä列，封了进山的小道。
顾衍走在她主仆身后，将她一番๘感慨，一字不漏听进耳中。
是了，七姑娘下地趿鞋，默默感叹：一山还有一山高，姜昱她尚且能够应付。到เ了那人跟前，她就是案板下放风筝——飞不起来了。
看得入了迷，自个ฐ儿也被带得安静了，全然忘了因何而来。
文王这条诏令，明面上给足世家体面，抬举各家书院教养出的贵女，年岁到เ了便入宫选作官婢。出挑些的，甚至能点作才人，一朝选在君王侧，从此便飞黄腾达了。
“您说的倒是哪个？”她出言催问，婉转的江南调子，掩不住心底慌张。
“天大的好事儿，哥哥们只管去。”说着便伸手帮他理一理纶巾，被姜昱不耐，抬手打发掉。
一声“足矣”，微扬了语调，突然叫她察觉出不妥。果然，便见那人一手撑在条几边角，五指收拢，眼看是要借力起身，丢下她离去。
正好院子里起风，凉飕飕从脚底板儿一直寒到เ心窝子里去。旁人什么感觉七姑娘不知，她只知道，她是寒毛直竖，恨不能一晚上都点着灯，身旁还有人陪着才好。
顾衍点头，这才稍微满意了些。此事表面无关国事，乃是王上私底下家务事。实则门道深得很，却是文王大意失了御邢监后，另辟蹊径，打起了朝政的主ว意。
姜ä大人身量颀长，可太太却是娇小玲珑。姜昱随了她爹，至于她，如今看来，随太太更多些。
老天倒是应景，方才还露了脸的银盘，这时候已๐被四面八方聚拢的阴云合围起来，只余下一道银白的镶边。
姜昱想明白其中诡诈，无需掂量，面色已肃然一正。朝着那ว人躬身一礼ึ，隐有感激。
言罢甩着帕子，带着满面困惑的辛枝，款款而去。
终于碰着，只觉软得匪夷所思。“吹弹可破”么เ？比她口中豆腐脑儿又如何……
心里正怕得紧，不想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这位爷安安生生躺在那里，由着姑娘很是生涩，慢腾腾擦脸。
彼时花厅里，管旭正拉了周准，两ä人沏了壶茶，临着山水盆景对弈。
本就人小手短，削葱似的指尖，拼命往前凑。指节绷得又直又紧，嫩白的小手五指大张，半空中奋力攀扯。每次都差上些许，分明就在眼前，却偏偏碰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