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茶杯，在鼻前轻轻一嗅，复又放在桌上。
众人皆有所觉，面上神色黯然。为首一人以头点地重重跪拜，“属下护卫不周。”话音刚落，我便听见利器离鞘的声音，眼前银光一闪，一股珠帘般的血迹便飞溅开来。一只断臂落在地上，汩汩的冒着血，手掌还在筋挛抽搐。那人左臂齐肩而断，额头满是冷汗，年轻的脸因为ฦ疼痛而扭曲，却始终没发出半点声音。
“我们在哪里？”
“怎么เ说的和你见过似的。”我盯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眉清目秀。
是我至亲的家人。睁着眼睛来不及褪去惊恐的母亲，因愤然而扭曲面孔的父亲……
我盘膝而坐，正视对面的老人，那ว样的苍老，每一寸肌肤都似干裂枯死的树叶，筋脉ำ清晰却没有水分。“今天换我给你讲个ฐ故事如何？”
“嗯。”
“有这样一位女子，她以前的身份我并不清楚，也是不重要。女子被她的主ว子派到一个遥远的地方แ监视一个仇人，这个人可以说是她主子心中的一根刺，却偏偏杀不得。可又不甘心就此放过仇敌，所以就命这女子隐藏在仇人身边，时时刻刻๑看着她，好享受她每一次痛苦屈辱。”
我停下，定定的看着流觞。她面无表情，眼波如同以往的死寂无澜。
我接着说：“可是这是件多么无聊得差ๆ事啊，仇人被抹去记忆根本一无所知，又谈何复仇？女子整日无所事事，任务也是遥遥无期无完结之ใ日，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寂寞越来越难耐。可使命在身，又顾ุ及主子手段狠厉，正大光明的嫁人怕是不能，剩下的便只能暗度陈仓的做那ว偷欢之事。却不曾想，珠胎暗结！”说着随手抽出怀中一样东西放到桌上。
忽的，室内一片橙黄的明亮。流觞吹熄火褶子，把灯放到桌上，轻轻地拨弄灯芯。桌上那一缕青丝在灯下越显乌ไ黑光泽，只是失了生命的气息。流觞小心翼翼的拿起它，捧到เ鼻子下闻了闻，这一瞬间脸上流淌的是母性的温柔。抬起头时，眼中闪着如同利刃般凌厉的光，已๐不是昔日行动迟缓的垂暮老人。
她说：“用你的命换小雨一命如何？”
我咯咯的笑：“流觞你不必自作聪明，你在薰香中下的毒还入不了我的眼。你们都过于留แ意我的容貌，却不曾有人记得我曾师从医仙，这毒，不过是雕虫小技。”
“瑭姻，我小看了你。”流觞敛去了一身蓄势而发的杀气道：“即使我此刻得手杀了你，你也必定能ม毁了小雨，何况小雨武功乃ี我亲授，她若被你拿住，我不见能讨得便宜。”
“你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比起小雨你的伪装好的很，只是既ຂ然如此紧张自己้的女儿，何苦拉她淌这趟浑水？”
流觞眼中ณ满是苦涩：“若不和盘托出她怎么能接受一位老得快枯死的人为娘，我也想过不说出来，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生活就好，可是忍受了二百年的寂寞孤独，眼见着世上唯一的骨肉至亲就在身边，这样的诱惑实在太诱人，我抵挡不住。可是没有想到，反而害了她。”
我安静得看着流觞落泪，脱去了伪装ณ的外衣，她也不过是浮萍飘零的悲戚女子。“你放心，小雨在我身边许多年，倒是有些情分，再者也是无辜的孩子，我不会为ฦ难她，只要你为ฦ我做件事。”
外面忽然起风，来势凶猛，急急地打在窗纸上呼呼作响，隐约见窗外的树枝被吹得阵阵摇荡，隔着窗纸只见朦胧的影像，竟像极了地狱中的小鬼挥舞着长指在风中舞动。
流觞说话低低的，和着风嗡嗡的声音：“主ว子派我来监视你的时候，我还大感委屈，听闻倾城瑭姻ี不过是位徒有美貌的空皮囊，而且失了记忆，何苦时时提防。却不曾想，今日到เ底是见识了你的手段谋略，真是步步谋算周详缜密啊，每一个每一处细节你是不是都算计过了？是我愚钝ๅ，既已猜道你和浞飏的巧遇内有玄机，就不该自作主张，以为杀了你就可以避过一切，竟未向主ว人禀报。”
我轻笑：“我早ຉ已知晓你不会回报你的主子，若非如此，怎会留你性命。你也无需自责，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当年我若是想到เ这层又何以至此。私自生子本就是大错，以你主子的手段，死对你来说怕是种解脱，只是小雨怎么办，你忍心见她因为ฦ你而受到连累็？”
流觞沉默不语，双手用力紧握关节已突出泛白，唇也咬破渗着血。良久，她从挣扎中ณ抬头：“我答应你又能得到什么？”
“我做这些事为ฦ了什么เ，相信不说你也知道。既ຂ然有把握与她为ฦ敌，我就有护小雨周全的能力。”
“要我如何信你？我要见小雨一面。”
“不行，我没有理由á冒这个ฐ险。而你也只能ม信我。”我决绝的说。小雨已死，尸骨无存，我断然拿不出人来交与流觞。这场游戏本就是以命相拼得赌博，大抵不过一死，注码大点又何妨？我赌的就是流觞心中割舍不下的骨肉亲情。
流觞瞪大眼睛看了我片刻，眼神中流淌着缓长的母爱和深切的绝然，还有绝望中ณ的挣扎，然后她对我说：“你赢了，瑭姻，我的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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