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存着事，睡也睡不沉，莫青荷被沈培楠搂在怀里，全身像捆着道绳子似的喘不过气，迷迷糊糊的出了一身热汗，睡梦里忽然打了个激灵，就醒了。
“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好似用身体的某一部位撞击木板，莫青荷感到头皮一麻，立刻๑举起手电å回头，走廊漆黑一片，用手电一扫，只见大立柜的门打开了一道二指来宽的缝隙，大约是年久失修，木头变形，吃不住死人的体重。
他完全忘记了即便真的照顾ุ莫青荷，不让他扛箱子，也不用亲自上阵这一茬，笑嘻嘻的转头要莫青荷肯定自己的言论，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他还真把这小唱戏的当自己的兵了，他这种小娘们似的东西，这时候还不逮着机会反咬一口？
陈宗义正打开钱夹，取出夹层放的一小袋吗啡给沈培楠看样品的纯度，听闻此言，立刻揽着杭云央的肩膀赔笑点头：“好好，不说了，都听你的，我家云央高兴，我就高兴。”
老五仍把沈培楠看做日本人的走狗，得意道：“早他娘的死啦！”
晚饭时四人一起，一面听留声机播放萨克斯ั风，一面围坐吃饺子，老刘开了两瓶新到的北欧白兰地，客厅灯影摇曳，气氛堪称愉悦。
他的腰上别着一串ธ叮当作响的铜钥匙，凭着这些，他自信完全有把握取得双方会面的时间，地点等资料。
莫青荷低头，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瘦长手指，突然从心里感到悲哀，一个男人，凭什么要听人一辈子的话，就算是倔了，有自己้的主意，不好么？
沈培楠赶紧把烟抢了过来，若放在平时，他一定会用最不客气的语言加以嘲讽，但此刻他几乎忘了莫青荷是他养的小戏子，便忙不迭的忍着笑拍他的后背。
缎子，纱绫，绣满花朵的彩绢，阳光透过树荫细细密密的投射下来，远远望去是一片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的花海，中间最美的那个，是扮上相的莫青荷。
还没等他答话，门口又响起敲门声，老刘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师座，青荷还好着吧？”
莫柳初一走，莫青荷就开始后悔了，从小到เ大他没有这么เ顶撞过师兄，师兄也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想来想去这一次争吵竟是为了那ว沈培楠。莫青荷越想越不甘心，眼巴巴地等柳初ม回来，谁知过了许久ื，窗外除了风吹过槐树的响动，再没了声音。
房门大开着，但老刘还是轻轻敲了敲，沈培楠抬起头，与门口的莫青荷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莫青荷小猫一样蜷在被子里，睡眼惺忪的回头看那军官，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一眼就被他怒气凛然的样子唬了一跳，沈培楠衣冠齐整，像头被挑战权威แ的猛兽，一把撩开镂雪纱帐子，攥着莫青荷的头发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狠得跟教训儿子似的，抓着他朝床柱上撞。
周汝白夫妇是新派人，见惯了交际场上党内高官捧坤伶养情妇，只含笑由á着他们亲热，餐桌旁้的莫青荷却看傻了眼，手里握着一瓶法兰西葡萄酒，气得全身发抖。
“别姬。”沈培楠漫不经心道。
台下两个纨绔子弟边听戏边磕着瓜子说闲话，噗噗的把壳往地上吐。
莫青荷打了个激灵，眯着眼睛寻找声音来源。
一个俏丽ษ的身影拨开人群，飞快的挤下楼梯，没看清她的长相，莫青荷先注意到她的一身白西装和头顶ะ的大草帽，头发剪得短短的，很有男孩的爽快和利ำ落。
这就是沈飘萍了吧，莫青荷仔细回忆李沫生的描述，接着又听见几声高跟鞋的咔咔细响，穿西装的女孩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扯出一名穿姜黄旗袍的姑娘，一用力把她推了出去。她仿佛不太情愿，抬头看见沈培楠，脸一下子红了，扭身就要往回跑。
这一抬头，莫青荷看见一张美丽的脸，眼睛很大，目光里藏着良好出身的骄矜和一丝不容人的精明，莫青荷这些年出入各种场合，看人的本领可谓不差ๆ，只这一眼，他莫名的有点不安。
沈培楠也明显有些不自在，眉头一皱，后退了一步，回头看着莫青荷。
沈飘萍抓着那旗袍姑娘的手腕不让她走，继续冲沈培楠嚷嚷：“三哥，大家都想你了，我未来的三嫂也想你了！”
大家像早等着这一幕，一起暧昧的欢呼起来，莫青荷站在人群外，好像被扼住了喉咙，一下子忘了怎么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