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不歇地接连发问，杨无端找不到回话的空隙，便干脆闭紧嘴巴，斜瞥了眼放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
那是一辆很朴素า的旧ງ马车，车马行常见的样式，拉车的是两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车厢连门都没有，只悬着一块蓝底白花的棉布帘ຈ子。
他说他失忆，他说他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是他的姐姐，他有十岁？十一岁？在她面前却永远装傻卖痴，老是为了她亲近宁郁而吃醋，动不动就追着她问：“姐姐最喜欢我对不对？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在。”她的手被握住，熟悉的触感，耳旁响起的声音也是熟ງ悉的，甚至一如往日般温和得接近温柔。
深灰色的浓烟低沉沉地压在半空中，随着火焰蒸腾翻滚，被它盖在下面的宁家宅院已经只剩ທ下几堵被烧得通红的墙，火光中ณ不时发出响亮的爆裂声，救火的人一盆水泼上去，还没落地已经蒸发成青烟，对火势没有丝毫影响。
排门并没有上满，角落里一扇门板虚地倚着，宁郁๗走上前，屈指叩了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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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另一人穿的却是三品以上文官的紫袍，没有戴幞头，露出束得齐整的乌发和嵌着指甲盖大小红宝石的玉簪，腰间悬一只织锦灿烂的金鱼袋。这人以他的品级来说年轻得不可思议，而且长得很秀气，漆黑的眉眼，淡红色的唇微微地抿着，秀气得几乎像个女人。
杨无端也随着大众在行礼，她做梦都没想过知县大人会算计她，心里还觉着张县令对她挺不错的，暗中感激呢。
中国古人对宿命论比较推崇，认为人的命运从一出生就决定了，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命运。而要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呢，就看他的长相，是贫贱还是富贵，一望可知。而面相学里说的“官相”，就是指能ม从五官的排列组合看出这个人适合当官，或是享有超乎ๆ寻常的富贵。
“哈哈！”却真有人在这时候笑出了声。
她不出声就仿佛默认，杨小康眼睛一眨，“刷”一下流出两道宽宽的面条泪，在他如玉的小脸上闪闪地反着光。杨无端叹为观止，真是变戏法都没这么เ快。
她忍住笑，也向他作了个揖，抬起头时，看到เ疑似丁瓜瓜君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从这个ฐ角度看去，他的眼尾斜斜上挑，长长的睫毛半掩住眼睛，眼波每一个ฐ流转，都似乎ๆ有闪烁星光从眼睫的缝隙间偷漏出来。
她当然不明白，张志敬故意叫住她，是打算指责她的文章拙劣不堪，当众羞辱于她。
他暗自微笑，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虚掩的门向内打开，月光像水一样淌进来，从门外的少年头发上流到他的脚边，柔顺地拥着他的影子。
可爱的张大人终于下定决心要仗势欺人，难得多了个心眼，先探探杨无端的底，得到的结果令他再次缩了回去。
宁郁头也没回，却也听懂ฦ了她的问话，身体向后靠了靠，低声道：“以前没有先例，国家抡才大典，最忌异想天开。”
又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队列ต只向前移动了半步，饶是童生们都是读书人，讲究养气功夫，脸上也不禁出现焦躁的神情。
其他人看到这架式，哪还起得了心反抗，纷纷跪下来哭求，一时间丑态百出。
“这位小公子，”他陪着笑道：“原先答应我们一百钱的工钱，您看，是不是先结了？”
杨小康“哦”了一声，杨无端以为ฦ他要坐起来，便先往她睡的床里侧挪了挪，那小子却同时朝外侧一滚，杨无端猝不及防，整张棉被都被他卷了去。
宁夫人轻轻点头，抽泣道：“郁儿已๐经大半年没消息了，苏道长惯了独自一人云游天下，哪里会照ั看孩子。我可怜的郁儿，要是冻了饿了病了，可怎么เ办？”
还来不及看对方แ的脸，翠儿已๐经觉得鼻腔里有一股热流奔腾而出，她发出“嘤”一声似喜似嗔的泣音，将脸死死地埋进衣物里。
两人再不多话，守门卒将门缝开得大些，杨无端不等他发话便自己้下了车，又去扶那尚在昏迷中的少年。姓赵的差役看了她一眼，暗暗点头，转身打发那灾民拉着板车回窝棚区。
“啊？”杨无端有点错愕，“差ๆ大哥不帮我们录户籍吗？”
杨无端浑身上下都裹满泥浆，根本分不清男女长相，一双眼睛却仍是黑白分明，眼白晶莹得泛着浅蓝。人家形容漂亮的眼睛黑如点漆，他却觉得这双眼睛真正难描难画。
头疼得要命，她蠕动着口唇，却只能让嘴皮开裂流血，发不出一点声音。
杨无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道：“杨侍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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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端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邱亮依然傻乎ๆ乎地不肯动，直到西面传来整齐响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车行里各行其事的乘客、伙
计、马夫全都被脚步声惊动，齐齐转头望去。
西面地平线上出现一行人，由于背光，众人只能看清这行人差相仿佛的身形轮廓，令他们震惊的是：这行人每迈出一步，皆是同时抬脚，同时落地，步伐间距一致，以至于只发出一声脚步声！
在众人瞠目结舌地注视中ณ，这行人来到近前，隔得近了，每个人的面貌长相也都能ม看清，明明是极平凡乃ี至朴实的脸，却不知为何有一种凛然的威แ势，让人瞧了一眼便急忙转开目光，胆小的更是吓得心头“怦怦”乱跳。
一行人停在邱亮面前，排在左ุ端第一位的那人上前一步，立定，右手握拳敲在左胸心口的位置，面无表情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