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谢陛下关心，”皇后轻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很妙，既有少女的甜脆，又有一丝温柔牵扯的软绵，听在耳里舒服之极，像是盛夏暑天吃到一口冰得恰到好处甜得恰到好处偏偏还绵得恰到好处的瓜瓤。
“李四。”睿王困难地抬手指了指那披风。
两人站在悯忠阁大敞的侧门内向外张望，于生死之间折腾这么一场，他们都感觉今天过了许久，其实时候尚未到午时，阳光正好，一小片空地之外是见月寺连绵的屋脊ิ，白墙青瓦一片肃穆。再远些是宏伟轩昂的大雄宝殿，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映日生花。随风传来寺僧们早ຉ课的诵经声，仔细听却又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仿佛那些都是只能ม意会不能ม言传的“禅”，甫一出口便自动归属至天地万物之间。
她已经抛弃了无用的烛台，顾不得无遮无拦的情况下会多出几倍的伤口，她完全放弃了抵抗，把全部的体力都用来爬行。
供桌被拦腰斫成两截翻倒在地，香烟、灰烬、蜡油、火星……四处飞溅，那ว女子也不得不横过手掌护住眼睛。
或许是目光太过肆无忌惮，又在人家姑娘鼓囊囊的前胸停得稍微久了点，那陌生女子不自在地扭了扭腰，渐渐维持不住脸上弧度刚刚好的笑容，红唇不知不觉地抿成直线，一双秋水明眸中荡漾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消失了。
元和三年，郑皇后产下三皇子百里扩，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后位，帝后恩爱逾恒，传为一时佳话。
每天早朝时东华门外纠察百官的御史就常常恨铁不成钢地叫着：赵大人，您又把夫人纳的布鞋穿出门了！钱大人，您这官袍都馊了，一个月没洗了吧？孙大人，您怎么光着头就来上朝了……诸位大人都长长心吧，你们怎么就不能学人家杨侍郎？
“后面的事你不说我大概也能ม猜到，”杨无端忍不住卖弄她的小聪明，“邱แ赞不但无功而且有罪，朝廷和北郢ຐ民众都憋屈得狠了，指着他泻火。老睿王爷花了百般精神才保住他一条命。老王爷怕他身后邱แ赞再被算账，所以拼着降了自己้的辈份，也要让你娶邱赞的孙女。”
所谓否极泰来，承乾十八年至此，一切灾劫似乎都告一段落，帝国上下在灾难面前反而紧密地团结起来，君臣一心、君民一心，一面暗暗咒骂着翻脸无情的老天爷，一面数着日子等这倒霉的一年赶紧过去。
邱老将军本名邱赞，是佑康九年生人，曾在老睿王百里颉麾下效力。
杨瓒一声不吭地也跟着起身，撩起衣摆，跪在刘廷玑下首。
见诸位大人坐着不动，杨瓒本来绷紧ู了的躯体又放松下来，也跟着安稳地坐回椅中，他不好再望向窗外，便随手捞起几上的定窑白瓷茶盏，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凝脂般温润的表面。
见月寺接待贵人有一套熟极而流的规矩，迎客僧打听清楚杨无端的身份，也没问她找睿王做什么，便客客气气地指派了一名小沙弥为ฦ她带路。
马队扬起的尘灰尚未平复，正如杨瓒此刻纷乱的心情。他沉默地望着刘廷玑远去的方向，炽热的火光似乎ๆ也不能融化他身上生人勿近的冷峻。但杨无端不偏不倚不依不饶的目光却让他有些无奈。终于，杨瓒无奈地转过脸来。
她这点小聪明自然瞒不过另两位人中之杰，刘ถ廷玑剔起两道浓眉盯了她一眼，杨无端低着头被他盯得打了个寒颤。上一次让她有这种感觉的是皇帝，封建君主一念可决生死，她想不怕都不行。而此刻的惊惶……她想，或许便是俗称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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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妃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只微微地笑了笑，却反手将她握得更紧ู，细声细气地道：“姐姐来得正好，我这里犹豫不决，姐姐来帮忙出个主意。”
大屯路东段是繁华的商业区，北郢ຐ城严格说来没有宵禁，所以一入夜便是小商小贩们的活跃期，鹿鸣楼被淹没在琳琅满目的夜市中央，若不是那个标志性的飞檐闪亮地反射着星光，杨无端还不敢确定能找对路。
杨无端放下酒壶，笑着朝他们打个手势，回头对丁新语道：“书我送给您，不急这一时。大概ฐ意思我刚跟您说了，就分成三点：理论、制度、平衡。第一理论，是说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并且按步骤详细地记录下来，让后人依此而为。第二制度，变法不能依托在某人身上，而应该形成完整的制度记录流传。第三平衡，变法不能一直施行，说到底还是破坏了原有的利ำ益分配方แ案，只要旧的利益阶层不死，他们总会卷土重来。所以要让新的制度和法律能够存活，必须扶植起适应它们的新的利益阶层，与旧的达成相互制ๆ约的平衡……”
杨无端恍忽了这么เ一瞬，再转回头，丁新语却不知何时站起了身，逼到近处。
一开口没句好话，杨无端与李因笃直起腰来相视苦笑，李因笃不擅言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见丁新语面露不耐，杨无端只得厚着脸皮陪笑道：“老师冤枉我们了，听说老师要走，在京的诸位同年全都约好了来送行。只是这时分他们官身不由己，我们两个二愣子闲人先到เ，不巧就被您逮着了……”
“无端兄，”李因笃怔了片刻，喃喃低声道，像是生怕大声一点会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但愿对方没有听到他的呼唤。
他兴奋地踱到เ长案前方，居然亲手去的搀端木广仁，和声道：“爱卿辛苦了，等到เ太子痊愈，朕一定好好地谢你！”
当然，以杨无端对这厮的了解，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弃。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