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 记

见到吴小莉已经是车队进人四川之后的事了,我们一起去看三星堆。一个很难说清来龙去脉ำ的古文明进比上,埋藏着无数美丽而怪异的高难度金属铸品,如果不是去了挖掘现场,儿乎ๆ会怀疑它的真实性。但是考察过那ว么多文明古国遗址之后,我心中对早ຉ期人类的生态流脉,已有了更自由的设想。

我是涅ื桑的再飞翔。

现代派艺术写尽了这种倒转,人们终于承认,宁肯接受荒昧和野蛮的自然,也要逃避荒昧化、野蛮化的所谓文明世界。

这一路,我已对同伴们多次说过,是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补了一门中华文化的课程,课程的有些内容,还很触动感清。

中国古代对各种宗教的弹性态度,一定会引起不少“原教旨主义แ者”的否定。但是现在大家看到了,制造那么เ多人类灾难的,恰恰就是他们。毁坏多种文明包括宗教的,也恰恰是他们。

征战一日_胜利一定伴随着文化奴役,这对被奴役的文化是一种毁灭性的摧残,这我们在埃及、耶路撒冷、巴比伦、伊朗、印度都看到了。但是另一方面,胜利ำ者的文化也๣未必胜利,因为它突然成了奴役别人的武器和工具,必须ี加注大量非文明的内容,到头来只能是两败俱伤。得出这个结论后我再一次感到เ欣喜,因为ฦ我们中国古代的君王都不喜欢远征别国。当然这与他们自以为天下中ณ心的观念有关,但这种观念本来也๣有可能成为ฦ进攻别人的理由。

这种长期缺少实际疆ຆ上的文明终究难于建立起真正属于自己้的大格局,可以渗透广远却又处处受掣,永远处于自卫图存的紧张之ใ中ณ。

我不知出国多少次了,但中国,你第一次以如此伟大的气势走立在我眼前。这次终于明白,不是距离的遥远,也不是时间的漫长,才会产生痛切的思念。真正的痛切是文明上的陌生,真正的思念是陌生中的趋近。

进门转几个弯,到一大厅,燃着一个大火塘。桌椅围列ต,火光照亮墙卜贴满的脚印字牌。哪个登山运动员出发前,先在这里贴上一个脚印,写上自己出发的日期和目标。过些天,凯旋๙了,再在这里留下一卜,写明攀登了哪个高峰,海拔多少,参与者是谁。看得出来,有的运动员没有回来。大雪掩埋了他最后的脚印,囚此他最后的脚印在这里,在墙上。当然,更多的是回来了。现在正是冬季登山的好时光,今夜,这个熊熊的大火塘,还会燃起在雪山绝峰栖宿的勇士们梦中。过几天,这儿又会响起他们的笑声。

终结在这样一个地方,我不能ม不长时间站立,哪怕黄尘把我洒成一个泥人。

完全没法睡了,便起身坐在黑暗中想,这些天的经历实在终生难忘。在埃及的尼罗河边已经觉得不行了,没想到后来还看到了伊拉克和伊朗。但与这儿一比,伊朗简直是天堂。伊拉克再糟糕,至少还有宽阔平整的道路可走,于净火烫的大饼可吃,但在这里看见的,只是三个ฐ极端:极端的贫困、极端的混乱、极端的肮脏ู。潇动准相信这是-闷别个有人管理的社ุ会,那ว些热热闹闹地选出来的官.员们不知在忙什么。

以上所说都是昨天的事。

在恒河边,我看到的是,人的肮脏、人的丑陋、人的死亡,都可以夸张地裸露,都可以毫无节制ๆ地释放给他人、释放给自然。

没有香烟缭绕,没有钟็磐交鸣,没有佛像佛殿,没有信众如云,只有最智慧的理性语言,在这里棕徐流泻。这里应该安静一点,简陋一点,藉以表明,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在本质上是一种智者文明。

他们的极端独裁义使整个国库成了实现这种遐想的经济保障,有时他们还会召集各国能ม工巧ู匠共同建造,各种建筑俗套互相抵销,只留下帝王意志的态肆体现。正巧ู某个帝王审美水平较高,便出现了近似童话的奇迹。这便是印度的神๰秘性。

如果今天墓园里人头济济、拥挤热闹,在无数双赤脚的下方แ,甘地幽默地哼一声:“哦,天哪!”

这个陵墓,由两万民工ื修建了整整二十二年,现在还完好地保存在阿格拉,如果时间允许,应该。已经无຀数次地见过它的照片,极度豪华又极度单纯,进人了诗和梦的境界。

河流是人类文明的动脉,这次我们经过的一条条大河,从尼罗河、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一直到เ巴基斯ั坦的印度河,看到的都是贫困和战乱,污染的问题还不算最严å重,现在看来要由á恒河来创造这方面的最高纪录了。

用这样的步伐向印度走去,像是非把印度踏平了不可。对方แ也出一个士兵,脚步之重也๣像要把巴基斯坦踏平踩扁。

中ณ国人的来到虽然晚了一点,但用准确的文字记载填补了这里的历史,指点了这里的蕴藏,复活了这里的遗迹。中国人终究没有缺席。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五日຅,巴๒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坚,夜宿aທr-riott才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