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自掌门道祖以下，同辈的只有三人，便是大师弟碧潭真人，小师弟半崖真人，和一个师妹苦若大师，而“十二真人”，是玄宗下一代中出类拔萃的十二个人，各有千秋，施无端占着道祖关门小弟子的名，倒是占了个辈大的名分。
便是年底祭祖、帝王亲临拜山的时候，山下的关卡一般也是不动的，到เ底是什么事，叫这里的人匆忙离开？
忽然，大地却不知为ฦ什么，隐隐地震动起来，远方的山脊上传来“隆隆”的声音，仿佛含着一股子震怒之意似的。
被他派去送信的翠屏鸟一去不复返，他倒是也不着急，想着果然那ว只大笨鸟腹中ณ空空脑袋小，一身上下只有膘，连飞都不如江华散人飞得快。
二来白离性子好，施无端一逗他就笑，拿什么东西给他都说好看，从不像苦若大师那里的师姐妹们，平白无故地耍性子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吵得人脑仁疼。
小猢狲倒是完全不怕掉下去，江华现，自己้倒还是有些怕的。
江华并不拘泥，掀起袍子下摆便就着他身边席地而坐，自顾自地取了个杯子，从火炉上将酒壶取下来，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牛饮下半杯，问道：“你那猴崽子呢，支出去了？”
施无端应了一声，手中ณ的小木棍却没停，也不知他听进去了没有。
可怜那翠屏鸟扁毛之ใ身，天生不长白眼，此刻๑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苦闷。
道祖跟秃毛仙雀面面相觑了一阵，气得手脚抖，一把捡起戒尺，猛地推开门：“施ๅ无端！”
养了将近三百年的胡子就这么被一个豆丁大的小崽子偷走，搭了鸡窝养鸟蛋玩，江华散人暴跳如雷不提，反正挨了板子、还被道祖一怒之下倒挂在饮水亭上供众弟子参观的施无端，自那ว以后一战成名。
冷云山跪在刑台之上，鬓发缭乱，衣衫不整，眼神中却有掩不去的清明。他高声对一众百姓喊道：“冷某今日得大家信任，即使一死亦不敢忘。还望诸位多多保重，切莫因冷某连累了诸位。”
白离脸色惨白惨白的，他看着施无端，嘴角却提起一丝笑意来，可是当他转过头来面对白紫ใ依的时候，那ว一点的笑意却好像是琉璃做的，一碰便破了。
他那眼极黑，仿佛比平日还要黑上许多似的，连一点光亮都没有了，就像是藏着一团浓墨重彩的仇恨，怎么也化不开似的，这时却好像被施无端的闹腾冲散了一些情绪。
白离叹了口气，垂下眼，好半晌，才低声问：“娘，为什么？”
凡人家父母子女乃是至亲骨肉，哪个做娘的不是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让孩子受上一点委屈呢？为什么เ从小到大你都要防着我？怕我？而今甚至于要杀我？
仇恨浅淡了些，委屈却像是一块石头，堵住了他的胸ถ口。
他感觉全身的精气顺着伤口源源不断地被那柄剑吸走，白离心想，自己这是就要死了，可到死到临头，也没明白是为什么。
传说人快要死了的时候，会回忆起他的一辈子，白离觉得眼前朦胧了起来，也试图回忆起他的一辈子。可是他现，除了九鹿山上的那ว个少年每每偷偷溜出来，在洞口叫他名字的片刻光景，他这一生，竟然没有多少能称得上快乐่的时光。
又也许施无端是让他更不快乐的源泉，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人叫“白离”这个名字，没有人记得白离这个人。
他或许就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也就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生命是那么一个漫长而无趣的过程。
既ຂ然不快乐，死又能怎么样呢？
其实也不怎么เ样，只是不甘心。
一群大大小小的狐妖已经把施无端堵到เ了一个ฐ角落里，白离咬咬牙，低低地说道：“你放他离开，他能捣什么乱，伤了他和九鹿山上的人也不好交代。”
白紫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白离不再看她，不再叫她娘，她好像有一点悲伤，那么多年，哪怕是养只小猫小狗，也要有感情的。可她的悲伤都在眼角眉梢，太浅淡，以至于冲不破她心里的恐惧和……憎恨。
“你放他出去。”白离又说了一句，轻轻地合上眼睛，嘴角甚至露出一丝冷冷的笑。他的妖力不知被什么东西压抑住了，连手指都动不了，话音变得有气无力。虽然和白紫依不亲，可那ว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防备她。
“如果我还能动，”白离在心里冷静而漠然地想道，“我一定把你们全杀了，打断所有的骨头，然后把尸体放在洞口的太阳底下暴晒成干，等秃鹫把腐肉吃完，再把尸骨收回来，就镶在墙里，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那些碎骨。”
施无端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可也架不住几十个ฐ狐妖围追堵截，他远远地瞥见白离已经闭上了眼睛，心里越着急，知道白离是妖，是比人强，一般的伤弄不死他，可也架不住被钉ล在柱子上那么长时间啊。
这时，他脚下踩到了一块不知被哪个小妖削下来的木板上，心里便是一动。
一个狐妖向他扑过来，施无端俯身捡起那ว块木板，往旁้边灵巧ู地一缩，躲了过去，张口便念出一长串拗口的口诀，这口诀他只在江华带着他御剑而行的时候听过一次，每一个字符都未曾学过，却愣是叫他记住了那长得叫人脑仁疼的音和手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