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受过苦？”大娘惊奇地说，“看你细皮嫩肉的，又是念洋学的，可不像呵。”
一个上午，道静又去找黑妮。一进门黑妮正坐在门槛上抽抽噎ດ噎伤心地哭，她娘坐在炕上也在哭。她爹就站在她身边拉她，好像要把她拉到什么เ地方去。
姑母拍着道静的手背笑着说：“闺女，你闹拧啦。我叫你到这个地方，不是叫你去享福，是叫你去工ื作呀。这个老财是这一带的大地主、大劣绅，有二十多顷地。他家有两个ฐ孙子、孙女，要找个女先生去教书，我就托人给你介绍去啦。这是个好机会，你就去吧。”
“闺女，你真是个ฐ好闺女呀！”姑母拉起道静的手，乐得眉开眼笑，“唉呀，我这苦老婆子也享起福来啦。”
道静悬心、忧虑，一刻刻捱着时间。
人们服从着他。李洛贵拿过一条最好的枪给了他。接着几个ฐ手榴弹一扔，县保卫团的人吓得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李洛贵乘这空隙领着一小群同志突围了。江华和李永光伏在冰冷潮湿的堤沿上，他们不慌不忙一枪一枪地射击着。地主邢子才和县保卫团总团长带领ๆ的五六十个人只远远地盯着他们，却不敢靠前。
离开饭厅，江华跟着道静仍回到她的屋子里。一进屋，道静向江华忿忿地说：“你生气了吧？……你看那些人对你多不客气呀！”
她把被捕经过和胡安的纠缠简单地说了一下，因为惦记着晚上的七点钟，所以她没有心绪和他多谈。
一个ฐ三十来岁、穿着长袍戴着眼镜的男学生，摇着头鼓着嘴愤愤不平地说：“岂有此理！拿枪威胁人，你可以到法院去告他！”
“不行！他们还没有注意你……我不能在这屋里。如果我被捕走，请你快对徐辉去说一下。”说完，不管许宁还伸着胳膊要拉他，他已经在一转眼间蹿出屋子去。
第十六章
春天的早晨，快活的麻雀飞跃在青色的枝头，挟着春意的晓风吹过，使人们确切地感到春天是来到了。北大红楼后面的大操场上，迎着东升的红日，一小群一小群和三三两两的青年学生正络绎地向这儿集合着。“九一八”以后，全国人民如火如荼的抗日爱国运动被反动的国民党的血腥屠杀镇压下去了。青年学生大规模请愿示威的壮举ะ这时已๐不能出现；代之而起的只能是以各种非政治性名义召开的较小规模的集会。
道静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一种油然而生的尊敬与一种隐秘的相见的喜悦，使得她的眼睛明亮起来，她靠在桌子边，还带着刚才的羞怯、不安，小声说：“卢兄，这些天，我读了好多书，明白了好多事，我的精神变了。……”她红着脸不知怎样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沉默了一下，看见卢嘉川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慌乱和激动，于是她才完全镇静下来，开始向他报告起她所读的书，这些书所给与她的影响，以及她心情上的变化来。她越说越高兴，渐渐全部消失了刚才的慌乱和不安，神采飞扬地歪着脑袋，说：“卢兄，多么เ奇怪呀！怎么这么快我就变成了另外一个ฐ人——我好像年轻多啦。”
屋里十来个ฐ青年沸腾似的议论起来了。只有林道静仍然坐在角落里不声也不响。她细心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这些话，不知怎的，好像甘雨落在干枯的禾苗上，她空虚的、窒息的心田立刻把它们吸收了。她心里开始激荡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热情。她渴望和这些人融合在一起，她想参加到人群里面谈一谈。但是，由á于习惯——她孤独惯了，加上自尊，因此，她一直不为ฦ人注意地坐在人们的背后不一言。
罗大方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他把头摇得货郎鼓似的，一边吃着一边说：“有学问的教授多得很，干什么单找胡适？我看算了吧！
“好吧，小林，我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幸福。”晓燕挚情地看着道静，却禁不住摘下眼镜擦掉泪水。
“也许我们北大的同学集合起来游行到这里？”许宁陡然长了精神，神情又惊又喜。
“那中国没有枪炮吗？”“中国没有飞机吗？”“中ณ国没有军队吗？……”连珠炮似的问题似通不通地从孩子们天真的嘴里喊出来，道静应接不暇地回答他们：“国民党只顾打内战，打中国人，可是不敢打日本。他们怕……”
于是找到了很好的谈话题目，余永泽不慌不忙地谈起了文学艺术，谈起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谈起雨果的《悲惨世界ศ》，谈起小仲马的《茶花女》和海涅、拜伦的诗；中国的作家谈起曹雪芹、杜甫和鲁迅……他似乎知道得很多，记得也很熟ງ。林道静睁大眼睛注意地听着从他嘴里慢慢流出的美丽ษ动人的词句，和那些富有浪ฐ漫气息的人物和故事。渐渐，她被感动了，脸上不觉流露出欢欣的神色。说到เ最后，他把话题一转，又转到了林道静的身上：“林，你一定读过易卜生的《娜拉》；冯沅君写过一本《隔绝》你读过没有？这些作品的主题全是反抗传统的道德，提倡女性的独立的。可是我觉得你比她们还更勇敢、更坚决。你才十八岁是不是？林，你真是有前途的、了不得的人。……”他那薄薄的嘴唇，不慌不忙地滔滔说着，简直使得林道静像着迷似的听下来了。
“林先生，您千万别见外。将来我到北平去，不是一样要打扰您？”余敬唐说得那ว样诚恳，仿佛熟朋友一样，使得道静又稍稍踏实一些。半天，她点点头说：“谢谢您！鲍县长能够很快回来就好了。”
母亲勃然大怒了。她跳起来，两眼露出可怕的凶光，青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