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已经出院了，但他从走进前厅开始就一直让陈屿扶着，好像那一枪再也好不了。
华绍亭终于收回目光，表情倒还算平静，只是淡淡笑了，“她说我要敢动蒋维成，她就陪他一起死。”他说完开始咳嗽，隋远赶紧ู摆手示意他不问了，让华绍亭冷静，“好好好，她这是气话，命要紧，你好好活着才能把她带回来，听见没，躺好。”
裴欢无奈了，“你去试试？拿枪崩了你。”
她差点就要睡在大街上，第一次自己去找酒店，被人不怀好意地带走，是蒋维成替她解围。
从此以后，不管她去往什么方向，和谁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她永远只有一条归路。
最近没有人再敢找裴欢麻烦，但也没人轻易用她了，她乐得自在，打算好好拍完这部短剧后就回去休息一阵。
顾琳对这个不感兴趣，“这我也知道，你去照做就是了。”
他看见裴欢胳膊上在流血，她穿着一件浅紫ใ色的羊绒长裙，露出纤细而脆弱的一小段脚踝，慢慢蜷缩在地上，一次一次伸手去捡报纸。
他好歹也和她结婚六年，哪能不清楚裴欢不会做饭。
裴欢离开很久，陈峰才看到เ华先生从商场里出来。
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谁，因为很少有人见过他。只是看上去……他带一点病态，脸色极淡，因而显得唇色格外重。
平常他也经常这样，回家睡的日子少之又少，可今天裴欢却一反常态，坐在大厅里看书，一直等他，等到深夜十二点，她看了看表，知道他是真的不回来了。
裴欢低着头摘掉墨镜说：“妆画重一点，应该能遮住吧。”
华绍亭笑了，他喜欢穿白色的旧式上衣，眼下绕着条巨เ毒的黑曼巴，站在那里活像只白毛狐狸。他避开光，微微眯眼说：“顾琳年纪不大，但是脾气硬。我就喜欢硬气的孩子，将来兰坊交给她也不错。”
“华先生……是她！是她先……”
顾琳往前厅走，陈峰正和自己那ว个不争气的弟弟陈屿在外边晃悠，他们私底下和顾ุ琳很熟，一看她走出去，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跟她套近乎ๆ，“哟，姑奶奶脸色不好？”
“不会很久ื，我尽全力了，但那是子弹划过去……也许还能ม撑一阵子，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视网膜随时有可能脱落。”
华先生沉默，似乎有点感慨，盯着顾ุ琳又看了看，笑了，“是啊，你跟着我六年了，如今……十八了？”
她收拾好玩具，院长还没回来，剩下她一个人在休息室外站了一会儿。
顾琳站在落地窗之外，发现房间里和兰坊其他地方几乎一样，显然这里六年来都有人住，而且有人看管，院子里还种了花。
暖黄色的灯光下，裴熙背靠着窗户而坐，长长的袖子绑在她自己身上，让她不能乱动。她似乎ๆ一直在喃喃自语，不停说话，可是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慢慢地，裴熙ກ自己站起来，绕着床走来走去，她头发凌乱，顾琳看不清她的脸，只能ม看见她嘴里还咬着自己的发梢，不断地啃。
这就是兰坊过去的二小姐，裴欢的亲生姐姐。
顾琳忽然明白了，她猛地回身看向华绍亭，仓皇后退。
“她……她疯了？”
华绍亭没什么表情，点头。
“为什么……”
华绍亭靠着窗户似乎在回忆，想了一会儿才说：“被我逼疯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一点波澜都没有，平静得让人齿寒。
顾琳见过更可怕的事，但裴熙今天的样子让她不敢再问原因，她心里一阵不舒服，却不知道为了什么เ，屋子里这个疯疯癫癫的年轻女人让她觉得……这或许才是华绍亭今天真正想说的话。
跟着他的人，最好的结局，不外如是。
房间里的女人突然停在墙边，用指甲开始扣那些防护软垫。顾琳微微发抖，看向华绍亭问：“三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知道。”
顾琳这一晚已经心力交瘁，她不敢再往屋里看，退到院子里。
华绍亭把下人们叫去说话，只安静了一会儿，屋里就有动静。裴熙ກ似乎ๆ又开始发疯，砰砰地传来撞墙的声音，大家立刻冲进去抱住她喊大夫。顾琳听着听着胃里一阵翻涌，惊讶和心慌搅在一起，让她格外恶心，急匆匆地和华先生说她去外边等。
华绍亭很久之后才出来，他始终对于西苑的惨状无动于衷，轻声问她：“吓着了？”
“没。”顾琳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只是觉得很意外，别人都说二小姐死了。”
“嗯，很多人都这么猜。”他走得很慢，但并不犹豫，“顾ุ琳，你总好奇当年的事，如今我带你来看了。”
顾琳不再说话。
“只要我手里有她姐姐，她就一定还会回来。”
顾琳裹紧了大衣，不敢看他。
华绍亭却轻轻拉住她的手，笑意一点一点浮上来。
他拉着她穿过黑漆漆的树林，向着灯火通明的方แ向而去，“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裴裴才要逃，你呢……竟然还想往火坑里跳。”
顾琳终于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华绍亭慢慢拍着她的背，温柔而安静，像是一种安慰，“顾琳，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