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又把心思从姜银芬身上拖了回来。
方德麟经常斜着头讲这句话。斜着头，是非常狠的样子了。方述平也发现了，你真的把头斜ฒ过来，这世界也就顺过来了。
后来，下课的时候，姜ä晓桐回到了办公室。也还是那ว样，半句话都不说。沉默地走来走去，无声无息。看都没有看方แ芥舟这里的一切。
真要是被当成现行反革命，就要被关到兴化看守所的……
很多年后，方述平想起妈妈来，倒反而伤心得不得了了。不是吗？连妈妈是哪里人都没有弄清楚，你还是个好儿子吗？你连妈妈都保护不了，你能说你是孝子吗？
好，那我就等着。方述平时常在心里对自己、也对爸爸说着这样的话。
而且，就是这张纸决定他是中学生的，没这纸头还不行。
很多次，他们在一起看书，做作业。虽然，方述平一直瞧不起姜ä银芬，他一直认为姜银芬并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她。
姜家与方家其实算起来是邻居。两家大人，是关系再好不过的了。方德麟是大队的主任，姜家主人姜得宝是治保主任。而且，方德麟与姜得宝，两个人小时候就是一起长大的。一个为ฦ自己家放牛，一个替地方家干活。两个大人小时候经常在同一块地里田à头，爬树、下河、抓鱼、捕虾、打蛇、捉田鸡，摸河蚌。到了一把年纪了，两个人小时候结下的友情都在。这一来，两家的孩子也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偏偏，方แ述平与姜银芬同岁，没有上学的时候，就玩在一起，从没有想到เ有个什么เ男女之别。两人在一起玩躲躲猫，过家家，玩纸炮，玩跳皮筋，玩跳房子，玩扔布袋，能玩的，全玩了个遍，能ม想到เ玩的也就全玩了遍。就是方แ述平后来参加了全大队男孩子们之间的战争，河东，河西，各自成为一派，每到有月亮出来的晚上，便都约好了，开战。这码事，姜银芬从来没有参加过，也不可能参加。战争，让女人走开。在蒲塘里，发生在小男孩子们之ใ间的这种战争游戏，只属于男孩子们。
老了就是老了。人到เ中年就是人到中年了。岁月不饶人。在爱情与婚姻方面，也是这么个道理。
方แ国梁呆住了，他真的没有想到เ这一层。他这才明白事情大了去了，大得他不敢想下去。他连忙唯唯喏喏地退出了方述平家……
从方แ述平家出来，方国梁就想哭。这一天，他煎熬着方แ述平，其实也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着。
可是，凭什么他方述平就能那ว样嚎啕大哭，而且一边哭一边骂人，他方แ国梁就不能ม？
是的，他确实不能。方述平是个孩子，他方国梁却是个大人，是个ฐ人民教师，是当先生的。
方国梁从方德麟家出来，走过方แ德麟家东边那ว一条狭窄的林间小路，然后拐上了往村子里走的大路。
黑灯瞎火。
乡下人，早早地熄了灯。倒是回过身来能看到方述平家亮着灯。那孩子，才吃完晚饭。可能也在伤心着哩。
唉！
方แ国梁这下真的哭了下来。他停下来，扶着一棵树无声地哭了。倾刻间，伤心的情绪波涛汹涌ไ起来。
方แ晓桐在放学前还反复交代，要他交代问题，要有个记录，书面的，最好，还得有他方述平的手印。
哪里想到事情完全走了样。
让他方国梁把这件事处理漂亮了，挖出方述平后面的根子，让他自己说出来，说是方德麟指使他撕大字报，破坏革?命群?众的大?字?报。
可是，哪里能呢？哪里会有儿子指认老子呢？
事情哪会这么顺遂呢？还要人家的口供，还要人家的手印。
事情差点儿捅出大娄子来。
瞧瞧，这事现在落到这步田地。方德麟的话在那里，儿子没有问题便罢，要是出了事，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有谁替他方国梁想一想，他方国梁能不能扛起这事？事情要真的发生了，他方แ国梁走不掉，而他后面的姜晓桐与方แ国强可以推得个干干净净。
现在，这事，该怎么办？我在方แ德麟面前抬不起头来了，我在方แ述平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了！
方国梁抹抹了眼泪，向村子走去。
方德麟一家住到大河西边的这野地里了，显然是让着方国强这一班人了。唉，这么个老干部，被人欺负成这样了。儿子也连带着被人欺负，老大五四，只读到小学毕业，跃进跟他方国梁同学，初中毕业后，贫下中农不推荐上高中，也早早地下田干活儿了。方国梁掏猪屎，方跃进捧牛屁股——放牛。现在，他们家老三眼看就要初ม中毕业了，看来，上高中的事，也要黄。方述平这小子初中毕业后如果上不到高中ณ，就太可惜了。这孩子，其实比他三个哥哥都强，成绩在班上最好，也是蒲塘学校这么เ多年来最灵巧最聪明的学生。个个都这么说。
要作弄这样的人家干什么เ？
方แ国梁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是停在姜晓桐家的门口。他叫开门，大队现一家，都团团坐在明间里。方国强也在。姜晓桐的三妹子——也就是蒲塘大队的团支书姜兰凤坐在方แ国强的身边。
方国强的面前放在一碟子大蒜炒猪肝，一小碟花生米，一瓶酒，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