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匹夫！死则ท死矣，何惧也？——《三国演义แ》，张辽。
现在该谈谈刘老先生的事。要说这事，还有很多背景要谈，先要谈刘老先生的模样。当时，他还没死，住在我家隔壁。那时他一头白，红扑扑的脸，满脸傻笑。手持一根藤拐棍，奔走如飞，但是脚下没根，脚腕子是软的，所以有点连滚带爬的意思，如果不在我家吃饭，就上熟人家打秋风，吃到了好菜回来还要吹。他还是一个废话篓子，说起来没完，晚上总要和我爸爸下棋到十二点。照我看是臭棋，要不一晚怎能ม摆二十盘。
我怎么也想不到เ线条后来不但考上了大学，而且上了研究生。我们学校要是来了有大学问的洋人做讲座，翻译非她不成。那些老外开头只以为她不过是个漂亮女人罢了，聊起来才现，不管是集合论，递归论，控制论，相对论，新三论老三论，线条无不精通。不但精通，而且著作等身和李先生联名表。那ว些洋人只好摇头说道：我们国家像李太太这样有才的女人也有，但是长得都不像女人。
李先生当时不但黑，而且困得要死。时近年底，矿上挖出的煤却不多，还不到任务的三分之一。所以矿上组织了会战，把所有的人都撵下井去，一定要在新年到来之ใ前多挖些煤出来。开头是八小时一班，后来变了十二小时一班，然后变成十六小时一班，最后没班没点，都不放上井来，饭在下面吃，困极了就在下面打个盹。如此熬了三十六小时本来想熬到เ新年的，那样可以打破会战纪录之后，因为工人太累，精力不集中，出了事故，死了一个人。矿领导有点泄气，把人都放上来。李先生推了三十小时的矿车，刚ธ上来洗了澡，天就到了下午。他在火车上打了一会盹，完全不够。所以他站在线条门前时，睡眼惺忪。
此致
李先生那个ฐ时候对一切都持将信将疑的态度。
后来李先生自己้对我说，老弟，我们是校友，同行，又是同事，当年你还给我送过馒头，这关系非比寻常。所以，告诉你实话不妨。在干校的时候，我正在懵懂，觉得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儿。像我这样学科学方แ法的人，也有这种念头，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但是想到我在大陆遇到的这些事，又是血肿，又是托派，又是满头大包，实在比迷信还古怪。还有一件更古怪的事：每天下工以后，床上必有一张纸条。所以我宁愿相信自己้是得罪了人，正在受捉弄。第一个可疑分子就是我大学时同宿舍的印度师兄。有一回我嫌他在房间里点神香，就钻到厕所里弄点声音给他听，一连扳了七八下抽水马桶。这下把他得罪了，他就叫我做起噩梦来，一梦三年不得醒转。既然碰上了这样的非自然力，还是乖乖屈服为好，免得吃更大的苦头。李先生在干校里的事就是这样。
李先生论来论去，终于有人贴出一张大字报讨论龟头血肿问题，算是有了回应。那大字报的题目却是：龟头血肿可以休矣。其论点是：龟头血肿本是小事一件，犯不上这么เ喋喋不休。在伟大的“文化革命”里，大道理管小道理，大问题管小向题。小小一个ฐ龟头，它血肿也好，不血肿也罢，能ม有什么重要性？不要被它干扰了运动的大方向。一百个ฐ龟头之肿，也比不上揭批查。这篇大字报贴出来，也叫人批得麻麻扎扎：说作者纯属无聊。既知揭批查之重要，你何不去揭批查，来掺和这龟头血肿干吗。照批者的意见，这李先生是无聊之辈，你何必理他？既然理他，你也是无聊之ใ辈。但是李先生对这大字报倒是认真答辩了。他认为大道理管小道理，其实是不讲理。大问题管小问题，实则混淆命题。就算揭批查重要，也不能叫人龟头血肿呀？只论大小重要不重要，不论是非真伪，是混蛋逻辑。他只顾ุ论着高兴，却不知这大小之说大有来头。所以就有人找上门，把他教训了一顿ู。总算念他是国外回来的左派，不知不罪，没大难为他。要不办起大不敬罪来，总比龟头血肿还难受。李先生也知道利害，从此不再言语。这龟头血肿之事，就算告一段落。
第二卷似水流年
我还可以说：“老姚，听说你病了没人照看，我心里不安。我们八十年代的青年，照顾有病的老人是我的本分。”这话很好，怎奈我不是这样的人，不合身份。还有一种说法比较合理，“老姚，咱们是同事，我又年轻，该着我来。”不过王刚ธ怎么不来说这话？算了算了不想这么多，我先进去，到时候想起什么说什么。
贴时容易洗时难。还没刮洗完，高教局的人就来了，看着标语哈哈大笑，校长急得头上青筋乱ກ蹦。等那帮人走了，校长叫我去，我对他说：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เ？咱们家又不是没地方แ！”
没有课的日子我也得到学校里去，这全是因为ฦ我是生物室主ว任。坐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打瞌睡，我开始恨校长和他的知遇之恩。假如他像我爸爸和我以前的师长一样，把我看成不堪造就之ใ辈，那我该是多么เ幸福！忽然我妈打电话来，叫我去吃午饭。这是必须要去的。不然她生我这儿子干吗？我立刻就上路。
“你关心我干吗？”
“事情是这样的：不管怎么说，我和小转铃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见面哪能不理呢？陪她吃顿饭，喝一点，完全应该。”
小转铃醒来，问我要干什么，我说要做笛卡尔式的思辨。这一番๘推论不知推出个什么来。她大喜，说：“王二。推！快推！”以后就有了那篇论文。
骂走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