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御案后审视着裕ษ王，突然很想将案边的青玉竹节镇纸上砸在那张笑脸上，她手指反复摩挲着镇纸上的竹节，声音压抑得几近呆板：“朕记得还是小皇叔推荐她做司寝的，朕再赏回给小皇叔，有些不妥吧？”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秋容一口截断了她的话，瞥了一眼值房门口站着的崔成秀和魏逢春，低声道，“陪着小爷不正是司寝的差使么？你先别害羞——我才听崔胖子悄悄跟他徒弟说，有个ฐ暹罗国，还有个ฐ大食国，都带了不少美人来入贡，送了几位亲王一人一个，说是最好的要送给小爷呢！听说外藩美人会勾魂儿，你可得警醒着些！这边儿我先支应着，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小爷起身见人批折子，保不定就要你伺候，不光鲜些怎么成？”
这是皇帝第一次亲自主持冬祀，宗室勋贵和外藩使臣到得格外整齐，沿着行宫跸道一气排出几十里的迎驾队伍，明黄路障两边无数彩棚下或跪候或肃立的黑压压一片，各色礼乐鞭炮混成一片。
那松鼠在帐里待得久了，并不畏生，两只小小的前爪捧着花生吃得正欢，两腮塞得鼓鼓囊囊，显得格外可爱。可顾沅却觉得怎么也笑不出来，见皇帝ຓ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又不忍败了皇帝ຓ兴致，只勉强扯了扯嘴角：“奴婢这一身不都是小爷所赐？小爷想要什么？”
“那ว崔胖子果然没对你说！”秋容朝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小爷要挑皇夫了，这还不是大事？”
这样柔顺的予取予求让皇帝蓦地一阵口干舌燥，刚刚ธ看到的微微起伏的莲花在皇帝ຓ脑海里闪来闪去，她强压住亲近的冲动，松开手，躺进礼ึ床，离顾ุ沅远远的，好一阵才勉强平复了心跳：“阿沅，你帮朕倒一盏茶来吧！”
“奴婢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这一次皇帝后退了一步，瞥了一眼顾沅身后倚着帐幔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老僧入定似的冬莼，她略一犹豫，绕过顾沅进了帐幔。司衣平日里干的是替皇帝穿衣的活计，替皇帝更衣也是驾轻就熟ງ，不一会儿帐内便有水声传出来，顾沅自茫然中ณ清醒过来，见秋容将汤婆子自锦褥中一个ฐ个拿出来，忙上前帮忙。
说起来随扈听起来是个风光美差，其实颇有些辛苦。每日里坐在骡车里一递一递地赶路，骡车两ä边都安排了京卫护送，众目睽睽之下，偶尔掀帘向外看一眼还好，一直巴着窗户往外瞧，便是失仪丢脸了。
崔成秀抓耳挠腮地原地转了个圈：“那怎么能ม呐！就冲您这辛辛苦苦的情分，小爷也得——”
皇帝入殿之后更过衣，照例在东暖阁里批折子。她仿佛打算把之前积攒下来的文书一气料理完，默不作声地一份份读得飞快，直到เ掌灯时也还在案后奋笔疾书，别ี说晚膳，就连平日里常进的茶点也一样没动。
恭王妃似乎是有些心有不甘，只说了一个“臣”字，恭王世子的声音便盖过了她的话：“臣领ๆ旨告退。”
李福明尴尬一笑，忙又岔开话头：“说起来小爷这一趟溜达倒也真是不巧，我自西华门口回来的时候，礼部ຖ的人正领ๆ着恭王世子在门口望阙行礼，那ว模样跟小爷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是再早一炷香，两人指不定就能见上面——这一位虽是刚入京，可是论亲近尊贵，那ว也算是头一份，听说西华门上的人说，他们只送了个跪垫过去，一照面便是一人十两ä的赏格，这么大方แ和气的殿下真是少有呐！”
皇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脸上红晕愈浓，忽然开口：“你替人梳过两回？”
皇帝素来温文，待顾沅更是十分谨慎，从没用过这样口气，顾ุ沅怔了怔，还欲推辞，皇帝已经一把攥住她的手，她气急之下拼尽了全力，顾沅又不提防，身不由己้地顺着力道长身而起，栽倒在皇帝ຓ面前。
“臣惶恐。”林远从容道，“擅改顾沅入宫文书一案经过臣已๐查明，经手的宫人有浣衣局管事李文轩、经文厂管事赵荣、尚仪局管事李珍、长史徐三娘、内安乐堂杂役许福子、张小顺，内务府有管事许川、吕坤，还有一个ฐ挂单在冲云观的妖道玄云子。臣仔细询查了这些人的安地，出身履历都无相近之ใ处，可见背后指使之人并不简单。故此臣一人不抓，一人未动，只在几人身边布了人，寻出些蛛丝马迹来，才知道不止端王，遂王、裕王、庆王、北王、恭王都或多或少牵涉其中，”她说着自袖里抽出一叠文书，举过头顶，“这是此案至此的案宗节略๓，请老娘娘和陛下过目。”
“端王把状都告到我面前了！”太后闭了闭眼，顺了一口气才能说下去，“说是皇帝ຓ迷恋宫外女子，给她改了名姓暗地里送进了宫，连鸾仪司、裕王、遂王一块儿合伙瞒着人，那胡阮娘其实是个女士子，名姓就是顾沅！还说那ว顾沅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物，仗着相貌文才，也做过些歪心肠的事——我原本不信，可人家把物证都送来了，”她指了指案头紧ู锁的紫檀木雕花匣子，“里头是时文稿子，署名清清楚楚是顾沅，我派人去常静堂，和李嬷嬷对了胡阮娘的笔迹，竟是一般无二！前头查履历的时候我就奇怪，浣衣局什么时候能ม有这么出挑儿的人才？又是在安乐堂里呆了小半年，怎么还这么白白嫩嫩的没半点病相？举ะ止口气也和宫里头的不甚相似。后头仔细想想，不就是李代桃僵的把戏么？开始她闹着要立后，我就疑心，如今立不成后，索性把人拐到宫里来了！”
那一眼几乎冷到了骨子里，魏逢春吓得腿肚子转了筋，不敢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