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喧闹声远去，人群黯淡，唯有谢宝真的身形如此鲜妍清晰。
像是有感应般，谢宝真朝他的方向望来，视线扫过人群，而后定在他身上。
待谢延外出归来，谢宝真便将包好的画卷和家书一并交给他，托他的商队将这份礼物转交给英国公府的谢淳风。
“有人托我送样东西给你。”谢淳风抬手将卷轴掷去，被谢霁稳稳攥在手中。
“这个红烧狮子头是你云姨娘的拿手好菜，好吃的嘞ๆ！”
一觉醒来，她发热了。
九哥变了好多。虽说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可眼里的锋芒和浑然天成的贵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
唯独不该是这样令人心疼的乖巧甜软。
这一声如春风入怀，打消了满腹沉重的心事。谢霁抬眼，只见小少女用他送的金笄挽了个髻，腰上挂着银鞘匕首，手里拿着去年春在街上买的‘泥人谢霁’，晃了晃道：“这泥人褪色了，我拿去店铺补了色，是不是和新的一样？”
听到答案的谢宝真很是满足，将泥人背至身后，凑上前，轻快问道：“九哥，你发现我今日有何不同？”说罢，还故意晃了晃脑袋，金笄在夏末初秋的阳光下熠熠ຈ发光。
谢霁微微蹙眉，继续听他说下去。
可这样的沉默，足以说明一切。
谢淳风也道：“那ว日是我当值，虽不能陪宝儿一同前去，但必定会托人留意她的安全。”
“可是……”她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เ，却见一旁的谢霁不动声色地递来一个眼神，示意她不必多言。
谢宝真将手伸入谢霁外袍的衣袖中，像个裹着大人衣物的小孩儿，嗅着上头淡而清冷的熏香，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红色的胎记？我从未见过。”说着，谢宝真伸手去掀谢霁的衣领。
对于一个数次阎罗殿一游的人来说，这点小伤着实算不上什么，可谢霁沉迷于谢宝真为ฦ他担忧的模样，竟狡诈地点点头，抬指抹去唇上的血珠道：“有点儿。”
谢霁身形僵硬，浑身肌肉紧ู绷如铁，喉结颇为狼狈地上下滑动。
谢霁闻声，缓缓转过身，看到花冠长裙ำ的漂亮少女逆着光朝他一步步走来，明艳矜贵不可方物。他情不自禁柔软了目光，哑声问道：“宝儿，为何唤我来此？”
“九哥，我知道你以前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伤，但是没关系，从今夜开始，一切都会转变。”说罢，谢宝真摇了摇手铃，摆出祈福的姿势，眼中ณ蕴着温柔笑意道，“听说跳祝神舞可以消เ灾纳福，我要专程为你跳一曲，把毕生福运都赠予你！”
他这番๘话说得没头没尾，谢宝真努力去理解了，可惜当年往事她并不知情，只隐约听懂了‘离开谢府’四个字，不由á一惊，问道：“离开？你要去哪儿？”
晚膳两人沉默不语，各怀心事，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生分。
谢霁情不自禁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望着少女少见的明丽容颜，轻轻‘嗯’了声。
谢霁叹了声，道：“莫冲动，我不会有事。”
相处两年，谢霁与谢淳风的关系一向不冷不热，极少私下相处，像这般一同出门消遣还是头一遭。
话音一落，感受到谢淳风凉飕飕的目光，谢宝真忙亲手捻了一块放到他面前，笑吟吟说：“淳风哥哥，你也吃！”
接着，在谢宝真惊异的目光中，谢霁一手作势‘掐’上谢宝真的脖子，是很轻很轻的力道，微笑道：“若是这般挟持，又该如何？”
谢宝真这两招只适合在对方不知情时突袭，可谢霁早就料到了她的动作，故意逗她似的，不慌不忙抬掌一挡，将她的肘部包于掌心顺势一扭——谢宝真的臂膀便被反剪ຘ在身后，再也动弹不得。
寝房的门是虚掩的，里头很是寂静，谢宝真唯恐惊醒了谢霁午睡，手脚๐都放得极轻，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进去，左顾右盼一番，果然见屏风后隐隐有人。
若是忽略那深深浅浅的伤痕的话，这该是具极其完美的少年身躯。
谢宝真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算了，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谢霁猜测她是在问‘流血了吗’，遂点了点头。
这楼共有五层，谢宝真爬得气喘吁吁，叉腰望着前方气定神闲的谢霁，艰难道：“生疏半年，我竟不知，你如今能飞檐走壁变得这般厉害。”
山海居的雅间里，谢宝真从巳๑正等到了午末，直到上等的菊花酒热了又冷，满座的大蟹和鲈鱼彻底凉透，她甚至靠在雅间小榻上小睡了两刻钟，睁眼一瞧，装潢雅致的房间内空空荡荡，谢霁还是没有来。
出了什么事？生病了？
水榭中，谢霁提笔练字，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一派置身事外的平静温和。
宰相府次子受伤之事，并未在洛阳城中掀起太大的风浪。很快，中秋节的热闹取代了吴二郎遇袭的谈资。
紫棠这会儿不再逞威风，忙垂首道‘是’。
谢宝真‘呀’了声，担忧道：“你怎么湿成这样也不换衣裳？春寒料é峭，当心着凉！”
正望着指尖的雪花出神，余光瞥见拐角隐隐有人行来。她扭头，待那人影走到亮光下，才发现是一早就离席了的谢霁与八岁的大侄儿谢麒。
谢麒年纪小脸皮厚，也不介意谢霁的冷淡，挠了挠后脑勺道：“九叔九叔，这兔子灯是送给我吗？对了，你要要是不能说话，那ว别人和你交谈的时候你要怎么回应呢？”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方才的气焰瞬间熄灭，眼神飘忽道：“……很晚了，告辞。”
星空低垂，夜露凝霜，谢霁袖中藏着短刃，弯眸一笑，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