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顾雄飞已经下楼去了，房内灯光明亮，只有阿南坐在床尾陪他。忽然听到床上动静，阿南连忙回头一看，正好和坐起来的叶雪山打了个照面。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片刻，叶雪山轻声开了口：“阿南。”
将血流如注的右腕搭到花盆边沿，他想鲜血渗进泥土，大概总比血流满地好看一些。不要弄得太狼藉，否则阿南收拾起来会很累的。
叶雪山在客厅里找到เ了林子森的外衣。从外衣口袋里面，他掏出了一串钥匙和一沓钞票。把钞票递给阿南，他拿着钥匙走去餐厅，站在门口向内又看了一眼。林子森姿态扭曲的趴在地上，身下积出温热的血泊。阿南远远的停住了脚步，因为不敢再看死人。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越过叶雪山的头顶，忽然看到了床头摆着的烟盘子。烟盘子本来是看惯了的东西，没什么出奇；不过林子森今天不知怎的，就觉得那东西仿佛挺危险，尤其是那根烟签子，一尺多长精钢๐打造，能捅烟灰，自然也就能捅皮肉。叶雪山现在失魂落魄没轻没重的，万一被烟签子伤了怎么办？还有鸦片——阿南一贯是在走廊里熬生鸦片，生鸦片可是有毒，一旦叶雪山弄到一块送进嘴里去了，不是又要出大事？
阿南拼命把他拖起来，想让他靠着自己้坐好：“你不要躺，地上很凉的。”
叶雪山的眼睛里缓缓闪出了神采，他想只要双方能ม够见面，自然就有种种生路。房外走廊里面一直叮咣乱响，他也没有留意。
阿南好容易得了个闲逛的机会，还特地换了一身整洁裤褂，没想到刚ธ出门就赶上了雨。他珍惜衣裳，又没带伞，只好悻悻的跑了回来。他是有眼色的，想要上楼ä等候吩咐，没想到一步刚刚迈进铁ກ栅栏门，就听到了一声刺耳大叫。
仆人年纪不大，思索着摇头：“不知道……不能见吧。”
叶雪山眨巴眨巴眼睛，把手又伸回了顾雄飞的领ๆ口。顾雄飞一粒一粒解开纽扣，同时说道：“不对，往下……往下……再往下……”
叶雪山依旧是个薄薄的纸人，唯独刚ธ剪了头发，勉强算是一点新气象。他虽然吃了很多鸭子，但是精气神依旧虚得很，连谈笑风生的力量都没有。两人提起沉船一事，全是长吁短叹，又谈起烟土销路，都说印度烟土比波斯烟土更好，可惜船小，做不了大手笔的买卖。
顾雄飞挡在他的面前，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我还没把你干老实？”
“你是七老八十不怕鸦片毒害，还是心里愁苦要靠着大烟解闷？你无非就是贪图享乐自作自受，我有什么不懂的？”他如是问道。
他不是看不上自己吗？不是见面就没好话吗？不是就图着床上那点事吗？怎么现在忽然转了性，竟然变成了一个好人？叶雪山素来觉得自己有头脑，有办法，没路都能走出路来，可是现在，他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晚饭摆在餐厅里，果然是西餐。叶雪山和顾雄飞相对而坐，顾雄飞亲自拿起酒瓶，给他倒了浅浅半杯：“白兰地，少喝一点想必无妨。”
林子森从舱门口无声经过，从门缝里瞥进一眼，看到เ顾雄飞亲了叶雪山的手背。
随即他从裤兜里掏出钱夹，抽出一叠钞票掖进吴碧城的胸前口袋里：“拿去花吧，没了就给我打电话。”
正是满车欢声之际，又有一名西装男子跳了上来，上来之后一扭头，正和笑微微的叶雪山打了个照ั面。叶雪山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了一下，随即一言不发的把脸扭开了。
初五刚ธ过，水手就齐了。叶雪山去见了几次船长大副，迅速建立起了友谊。及至出了正月，他开始打点行装。
勤务兵一个立正：“西厢房的叶先生，天亮的时候就走啦！”
叶雪山脱了外面衣裳๙，四脚着地的爬上床去。侧身躺下扶住烟枪，他呼噜呼噜的先吸了一个烟泡。虚无飘渺的烟雾进了五脏ู六腑，让他惬意的闭了眼睛。
然后他对着前方汽车夫一挥手：“开京华饭店！”
吴碧城无言以对，只好拎起水壶哗哗倒水。两人草草洗漱了一番，然后都是说冷，蹦蹦跳跳的挤上了床。床不算大，两人并排躺下，非得相贴不可。
林子森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恨你不是我的。”
叶雪山对着身前几人微笑点头，然后步伐轻快的走到金鹤亭身边坐下：“我刚吃完饭就出来了，这还算晚？”
回家上床闷头睡了一觉，林子森做了长长一串大梦，梦里不是叶太太就是叶雪山，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喜怒无常的全冲着他来。末了他满头大汗的猛然惊醒，一颗心还在腔子里怦怦的跳。
他略略的有些醉，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打瞌睡。迷迷糊糊的被一双手托起脑袋，他顺从的枕上了林子森的大腿。
林子森看他像是要闹脾气，就没说话。
叶雪山疼的不敢动，又不能因为疼而再去医院，所以索性默默忍着，忍了个死去活来。及至天大亮了，仆人照例出去买了鸡汤馄饨和糖烧饼回来，吴碧城亲自用小汤匙舀了一个小馄饨喂给他吃，一边喂，一边紧紧皱着眉毛看他。叶雪山张嘴，他也跟着张嘴；叶雪山吞下馄饨，他也跟着咽了口唾沫。叶雪山留แ意到了，便问他道：“你是不是饿了？把碗放下，我自己้吃吧。”
顾雄飞总认为叶雪山还是个毛头小子，可以不当人看，所以撵就撵了，毫不在意。到家之ใ后他推门进了客房，见叶雪山和衣躺在床上，正借着壁灯光芒读报纸，就开口问道：“怎么เ跑到这里来了？”
金鹤亭立刻๑摇头：“不不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