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坐在她身旁้的地毯上，开了一盏小小的灯，正在皱着眉看一本专业书。因为没有戴眼镜，五官难得的显得有些凌厉。
程望心里有些不安，可是远处有人喊他的名字，又有伤员被送过来了。他挂了电话，快步跑了过去。
她一秒也不想浪费。
那个男人已๐经在家里住下，他们两个反而成了多余的人，在家里待着也尴尬，年一过完就各自回了学校。
程郁接过手机点点头，还是问他：“你要走了吗？”
汽修店里异常闷热，程望躺在一辆车下修理底盘，上衣已๐经被汗水湿透了，其他店员过来敲敲车，示意他出来：“有个小姑娘找你呢。”
程望喝到最后整个人都醉了，白净的脸上泛着红晕。他酒品倒好，也不撒酒疯，还记得自己带了妹妹出来。
“凌朗说有很多人在追你。”程郁语气认真，像是不问出结果不会罢休。
程郁转过头来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低下头乖乖吃饭了。
直到程望拉着她坐上离家的班车，她才有了表情。程望护着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程郁๗盯着窗外，近得脸都要贴上去。阳光照在她巴๒掌大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娇็嫩的肌肤上投下阴影。
程望的心情这才明朗一点，呼噜一下她参差不齐的短发：“哥哥带你出去玩。”
广场上的巨型led屏开始倒数:“3，2，1。”恢弘的钟声随之敲响。
9๗0年开春，林芳开始觉得吃不下东西，例假也没按时来。
半晌，程郁突然自嘲地笑了出来：“对啊，你不知道。”
她的脸埋在掌心里，笑声越来越大，渐渐透出哭腔。
程郁瘫坐在路边，头发散乱。往来匆匆的行人不住回头看这个狼狈的姑娘，这个城市的夜晚好像从来不缺少各种悲伤的故事，但除了当事人会感到难过外，于寻常人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闲话。
但她什么也不想顾忌了。
程郁在初夏夜晚微凉的风中，在一个ฐ陌生城市的街头，嚎啕大哭。
程郁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她懂事太早ຉ了，几乎没有经历过童年就被迫进入必须懂事的阶段。
所以她的哭泣可以是静默无声的，可以是压抑低沉的。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哭得声音都嘶哑，像是得不到心爱糖果的顽劣稚童，不会表达自己，不敢表达自己，不能表达自己。
只能用哭声告诉你，她有多难过。
程望站在她面前，他背着光，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哥哥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他也有无能为力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
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就是因为不能ม宣之ใ于口。而程郁的更甚，它不能见光，只好被她小心地安放在心脏ู最角落的地方，生怕被窥见一点蛛丝马迹。
连最基本的关系也无法维持。
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委屈突然沉甸甸è地压在她喉咙，她想我要忍不住了，可到头来也只能ม颓败地认输:๘“你不知道。”
她再发一会儿疯就好了。
她可以一辈子不说出来。
程郁甚至有些苦中作乐地想:๘“哭出来真好啊，我好像还可以再坚持很久。”
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程郁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程望。
程望在他面前蹲下来了，他的眼镜刚才被程郁挥落在地上，借着月光他终于能看清这张和他相似的脸。
程郁๗哭得满脸是泪，程望抬手擦去她脸上狼狈的泪痕，动作温柔地像是刚刚的争执都不曾存在过。
程望在冲着她笑，像是过去十几年里，每一次冲程郁๗笑一样，神情温柔，带着隐忍的悲伤。
他们最相像的地方其实是眼睛，可是程郁看得清楚，泪水不断ษ的从这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里流出来，流进她心里，变成一条深不见底的沉默的河流。
她就要跨过去了，跨过去或者溺死，她的命就在程望手心里。
她听到เ程望说:“我知道。”
从那个夏日蝉鸣的午后，那个转瞬即逝的青涩亲吻和隐秘却巨大的欢愉来自于谁。
他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