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缺水，燃料é亦成问题，路上花了很多功夫割砍枯死的胡杨枝条，有了骆驼，又带给众人份欢喜。原来驼粪特别乾燥，拍打晒乾後极适合燃烧，所起的烟也不大。桓涉趁李未盈倚着骆驼取暖歇息之际，笑眯眯伸了黑黑的手掌抹她眼睑。她惊叫着跳起，“是什么？你刚拍了大粪？快拿开！”桓涉郑重道：“你乖乖๔坐着，我这是为你好。抹点儿驼粪在眼睑周遭，可以免得日头照在沙砾上明晃晃地反射刺眼睛。呶呶呶，你看你眼睛红红肿肿的。”
又在沙海里行了日，还是见不着积雪或河流。桓涉带着人马沿着乾涸ຈ的河道枯死的胡杨的长势在低凹拐弯处找了又找挖了又挖，仍是毫无结果。最後想起放幾头骆驼出去，牠们嗅觉灵敏，老远就能闻到水源的气息，众人跟着骆驼果然找到处浅泉，不曾想却又苦又咸，也衹有野骆驼受得了，马儿喝了都要吐。以砾石反复过滤了半天，衹得了小壶水，虽仍带着些苦咸味，但好歹有了多活日的希望。
他平静下来，把身子向後仰，躺在她身侧：“你怎么根本不计较我是逃犯？你对我这么好”回想起入狱後这个多月来的遭遇，惨痛得闭上眼睛。她没有回头看，依旧抖动着他的湿衣，漫不经心道：“也无非是含冤下狱，没什么好稀奇的。哦，对了，你脸上颧上”她转过头来随便看了下，继续烘衣裳，忽然又道：“可是你这样的重罪都可以斩首了，何必要流刑é，流刑亦最多衹有三年，何来终身？更何必刺๐字？再说唐律里已经没有黥刑了。”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语塞，“哦，师傅教过点。”
李未盈好奇道：“说些什么？”
侍从取来俟利ำ發的弓箭，桓涉也解下弓和箭壶交去，侍从将两人的弓在酒案上摆放好，各自衹留แ枝箭。俟利ำ發持的是大铁弓和鸣镝，指着桓涉猎弓草箭笑道：“这便是汉人用的么เ？”桓涉平静道：“这是突厥猎人用的。”俟利發哼了声：“我这两百斤的铁弓想你也拉不开。”桓涉淡淡道：“不借助弓箭的厚重而靠自身的手力膂力才不会被外物所左右。”
俟利發被他两句话抢白得本就发红的脸更加红了，板着脸道：“咱们射个活物。”叫侍从把刚才逃走的那只大隼揪了来，大隼的脚和嘴都用绳子捆住了，两只翅膀拼命扑腾。桓涉แ惊道：“为什么要射牠？牠不是你最喜欢的么？你刚才还千方百计要抓牠回来。”俟利發道：“我抓牠回来是因为它不听话，竟敢背叛我。今天便射死这隻畜牲，好教大家知道下场。”桓涉想这大隼刚才还偎在自己้怀里乖乖吃肉，眼下竟要做比试的靶子，暗骂俟利發冷血。俟利發见他神色颇为不忍，遂笑道：“怎么，下不了手？还是不敢比下去？”转头问侍从：“答应了跟我比试却又临阵退缩该当何罪？”侍从答：“欺骗大人，该当鞭打三百。”
桓涉แ无奈，衹得道：“好，我比。”心下暗忖等会儿要射也射大隼没甚紧要的部位，总不至伤了牠的命。与俟利發在酒案前站好，侍从将大隼掷向半空，大隼展翅飞走，侍从喊到“三”，两人迅速拾弓搭箭射去。桓涉的箭凌厉而去，箭射中大隼脚爪，不料碰之下箭杆竟然即与箭镞折脱，从空而落，当声正好掉入地上摆着的个酒坛中ณ。而俟利發呜呜叫着的鸣镝随即射穿大隼羽腹，牠哀鸣着从空中翻转重重坠落，鲜ຒ血四下飞溅。
侍从将盛接着桓涉之ใ箭杆的酒坛和死去的大隼提了来给俟利發，他哈哈大笑：“今日算见识了中原人的本事。”桓涉知自己的箭必是被俟利發的侍从动了手脚，原来他鼓动自己比试衹是要自己当众出醜，心下气愤难当，见李未盈微微摇头，衹得强压怒火，道：“好，算你赢，我的马便给了你。”俟利發啧啧道：“你要是嫌弓箭不好使，我把铁ກ弓借给你，但衹怕你拉不动。哼，中原汉人，不过如此。”说着便把铁弓丢â在桓涉แ脚下。
桓涉正欲脚踢飞铁弓，李未盈已先步捡起交还给侍从，道：“俟利發误会了。不要说这铁弓他是轻易拉开，便是刚才他射脱了箭镞也是有意为之。”俟利ำ發道：“噢？你倒说说看。”桓涉低声对她道：“你还跟他胡说什么？”她语笑嫣然，仍是朗声道：“我们中ณ原汉人，讲究勤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皆不可偏废。但是夫子有云，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所以汉人就发明了投壶之ใ戏。”她突厥话衹是粗通点，当下是汉话夹着突厥话说的，桓涉听已๐知她意，便笑着译给众人听。俟利發说：“投壶？”李未盈道：“正是。将箭去了箭镞只留箭杆，也无需持弓，直接从丈外投入壶中即可，如此既练了射，又减了杀伐之气，更娱ຉ了兴，是为仁。所以桓郞脱了箭镞实是效古人仁心而有意为之。”
俟利發哼道：“明明输了便是输了，偏这许多狡辩。闻说中ณ原人最是刁钻古怪，果然果然。”她微笑道：“我们初来北山，远道是客，主人相邀比试，岂敢不全身而赴？但今日是令尊安葬之期，生者同哀，他不愿射杀的戾气冲撞了令尊的魂灵，又记着大隼乃ี是大人传令众人百般追回的爱鸟，是以先大人步射中而不杀之，俟利ำ發觉得这还不够尊敬吗？”暗示桓涉比他更早射中大隼又刺他冷酷无情。
突厥人素来木讷，幾曾听过这般舌灿莲花，又确见桓涉的箭比俟利發走得更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