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人心惟危2
第11节：兔角弓射无明鬼：司马相如
喜欢狗的形貌，不妨算是人情之常，我不敢非议；喜欢狗德，在我看来，就有点不同寻常。在中国，“狗”是骂人的话，可见爱狗的人，对狗也是看不起的，至于赫胥黎声称愿意做达尔文的斗犬，齐白石有方印上刻着“青藤门下走狗”，不过是比方而已。而我们爱猫的人就不是这样，以“猫”字加于人，并不觉得可恼，但也并不宣称要做猫。爱狗的人经常对我宣讲狗的种种用途，狗宝狗皮，引车救人之类，我同意，不过谁要是说这些事只有狗才能办，那我是说什么也不信。
举ะ个最表面的例子。隐士都喜欢渔弋山水，喜欢写山水诗，画山水画。陶渊明是这样，后来的人也是这样。没钱的，要找处风景美好的地方，山居岩栖起来；有钱的，会盖园子，装点山林，虽只是片山数石，也以为野趣盎然。人都欣赏自然之美，为ฦ什么隐士为甚呢？也许是简单的象征，也许是面对山峦，更觉得自己体玄识远，萧然远寄吧。
但是，如此爱山，如此爱水，止于观赏，对满目的松师石友，竟从不曾发生知识的兴趣，是件奇怪的事。没有个ฐ人想到事实的考索，没有个ฐ人去建立新知的体系。天天混迹在自然界ศ中，对自然的运行，毫无体察，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惭愧。人人如此，代代如此，直到两千年后，才出了位徐霞客。
在人皆入彀的时代，隐士是最当被寄予希望的批人，难得的独立群体。可惜直没有独立地发展，像镜中人，虽然相反，却仍是主流的影像。没有新的价值观，所以屈原会自杀；没有新的思想，所以陆羽要大哭。从道不从君，但道又在哪里呢？隐居求其志，但何为其志呢？这不是他们的遗憾ย，这是我们的遗憾。
在陶渊明，已经觉到精神的孤云无依。天道幽远，鬼神昧然，他就像没有信仰的苦行僧，虽可屡空晏如，终究顾影自怜。他的喝酒，大概也是想摆脱灰暗念头的纠缠。鲁迅说陶渊明“对于人生，既惮扰攘，又怕离去，懒于求生，又不乐่死，实有太板，寂绝又太空，疲倦得要休息，而休息又太凄凉，所以又必须有种抚慰”，这抚慰就是酒了。“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其实天运并非仅此，只是他不知道。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3๑0节：此式非天下式：卜式
此式非天下式：卜式
想当年汉武外事四夷，内兴功利，烦费巨亿，天下虚耗。弄钱的办法，也都想遍了，直到连打鱼也要收归官营。只是国用未见丰ถ足，贫者反而益贫。那时毕竟是古代，富人还没什么觉悟，不要说不肯捐输以佐公家之急，有回山东发水，向他们借，都借不出钱来。
忽有河南养羊大户卜式上书，愿意捐出家财的半数，以助军兴。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人，怎么เ会呢？汉武帝又喜又疑，派使者去问他有什么เ要求。卜式说：没什么个人要求，只是觉得县官和匈奴打仗，有官爵的应该出命，有财产的应该出钱。话说得如此朴实，在武帝耳中，不啻时代的最强音。汉武把这话和丞相公孙弘商量，公孙弘却说：此非人情，不可以为“化”以乱ກ法。此事便搁下。几年后，招赏降人花费太多，迁徙贫民的钱告缺，卜式再次提出捐输二十万钱。当时富人争相匿财，捐就是这么多的，普天下不多不少，只有卜式位。这回武帝ຓ感动得再也受不了，立拜卜式为中郎，另有赏赐，布告天下，尊显以“风”百姓。
这里提到风和化。风就是教，如风行草上，化则是从风而服，随风而化。古代以德治天下，风化是主要手段，后来流行的旌表烈女孝子，都属此列ต。在林立于古代的种种榜样中，卜式算是最早最有名的位。有意思的是，对道德榜ึ样的褒扬，是许以名利，想让人知道做好人可能得“好报”——即有利可图，方面宣扬反功利即为道德，方面又以功利劝善，只能令道德的涵义แ本身发生堕落，执行长久，后果不问可知。
数年后吕嘉造反，已经官为齐相的卜式又上书“愿死之ใ”，即报名从军。他养羊的本领了得曾传有卜式养羊法，虽是伪托，可见他在古代畜牧业的声望，打仗是不行的，年纪又老，确实和送死样。武帝不让他去，下诏表彰说：今天下有事，各方官员贵显没个挺身而出的，只有卜式个好人，“虽未战，可谓义形于内矣”。赐爵关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让百姓学习，“天下莫应”。
武帝手颁告缗令，手褒ຐ扬卜式，手大棒，手胡萝卜，而百姓仍然不肯分财给天子。于是大棒上场，告缗遍天下，中ณ等以上的商贾，大抵破家。结果怎么着？“民甘食好衣，不事蓄藏之业”——挣点钱都花了，也不肯留给官家。每回读汉书至此，我都要叹气：怎么汉朝人的觉悟这么低呀？
从卜式前后的作为ฦ看，这个人确实是老实的好人，没理由怀疑他的真诚。问题出在武帝ຓ身上。古代政治理论，大核心是要与人类趋利的本性作斗争。斗ç争的结果可想而知，不是率天下为善，倒是率天下为伪。
至于如何富国，既充实中央财政，又不使民间经济失去活力，说老实话，在抑商扼巧天下以贫的古代，是条死胡同，